商祈舟聽著這一番言語,臉色一變,正待出聲,忽然間,身後先一步傳來一道怒喝:“住嘴!司命夫人的生髮膏藥乃天賜神藥,是誰不封青紅皂白,在這裡亂嚼舌根!”
貴女們猝然一驚,下意識轉頭看去,便見一名男子氣勢洶洶走來,他的身高和體型與商祈舟差不多,甚至連長相都有七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頭髮比商祈舟的更短更茂密,一條烏黑亮澤的馬尾紮在腦後,看著也更加神清氣爽。
“南陽侯除了大公子,還有其他兄弟麼?”有貴女疑惑出聲。
“沒有啊,聽說老南陽侯只有兩個兒子!”
“難道是私生子?”
“他穿著侯爺的錦服,難道他是侯爺?”
這話一出來,便有貴女捂著嘴笑:“不可能,侯爺可比此人要……壯實得多……”
“本以為南陽城地方雖小,卻也是禮儀之邦,城中大戶的貴女絲毫不遜京城的金枝玉葉,如今看來……”那男子冷笑一聲,“需要帶回去好好管一管,竟然比街上的潑婦還要嘴碎!”
這一番無區別攻擊可是把貴女們惹火了!
“誰給你的膽子這樣訓我們!”
“不過長得跟侯爺有幾分相似,就敢穿他的衣衫扮成他的模樣,真當我們沒有見過侯爺麼!”
“二小姐,還不請護衛將這個狂徒抓起來!”
眼見著貴女們越說越過分,商凝珠的額頭直冒冷汗:“你們誤會了,他……他就是我二哥!”
這一句話如同千斤巨石砸進了水中,引來軒然大波。
有人驚訝出聲:“什麼!他是侯爺!可是侯爺不應該是又胖又禿嗎,怎麼就變得風流倜儻!”
“特別是那一頭長髮,烏黑髮亮,看得我好生羨慕……”
“本侯也十分滿意。這都要歸功於你們口中那個窮得只能賣藥渣的封家,自從用了那生髮膏藥,就……”南陽侯本來板著臉,被這麼一誇,頓時喜形於色,待看到賀錦兮輕輕搖了搖頭,瞬間想起眼下的情況,立刻又收了笑意,冷冷道,“怎麼?你們有意見?”
一名貴女發出疑問:“侯爺的病情已經有些年頭,能治好您的就只有司命大人,可是他如今正在醫治封家家主,依照家規是不能給旁人治病的,而侯爺短短時日就長出如此茂密的頭髮……”
“治好本侯的不是司命,而是司命夫人。”南陽侯打斷了她。
先一開始,南陽侯也以為賀錦兮是封常棣推出來的幌子,但幾次之後,他便確定,為他治病的的確是賀錦兮。
那時候南陽侯也是對賀錦兮的醫術十分懷疑。但是頭髮剃都剃了,就只能暗自忍著。哪曾想,忍過之後得到的竟然會是驚喜。
助他長髮,如他再生父母,從那一刻開始,南陽侯就決定,一定要善待賀錦兮,讓多多改進藥方,保證自己的頭髮越長越密!
“侯爺,您會不會是被她騙了?”有貴女不服氣地開口,“聽說她進門前連醫書都沒碰過,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製出如此神奇的膏藥。”
南陽侯嫌棄地揮了揮手:“這是誰家的千金,自己不努力,還怪旁人太聰明,馬上帶走,從此以後不要出現在南陽侯府方圓十里之內。”
話一落下,便有兩名粗壯的嬤嬤上前,直接將那名開口的貴女拖走。
這一下子,再也沒有人懷疑賀錦兮的能力了。
“司命夫人,你先在此處吃著玩著,就當自己家一樣,自在一些?”南陽侯溫和地朝賀錦兮說完,轉頭又瞟了商凝珠一眼,不動聲色地警告了一番。
“二哥,您這是哪裡的話,我們與司命夫人一見如故,怎麼會欺負她呢?”
說著,她有些心虛地看了賀錦兮一眼,生怕賀錦兮會揭了她的短。
“真的?”南陽侯滿臉懷疑。
賀錦兮微笑點頭:“正是正是,這些貴女們待我極為熱情,我才從山上下來,對許多事情不甚明白,但凡我的問題,他們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沒有絲毫欺騙隱瞞。”
南陽侯這才滿意點頭:“即是如此就好,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你,只管告訴本侯。”說完,他便要準備離開。
走了兩步,又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商忻舟:“大哥?”
眾目睽睽之下,商忻舟自是不會拂了南陽侯的臉面,只得跟在他身後,心中有些放心不下賀錦兮,擔心他一走,這群被南陽侯訓斥過的貴女們便會將她生吞活剝。
哪知道……
南陽侯一走開,賀錦兮便被貴女們圍住。
“沒想到司命夫人是不出世的高手!”
“不知司命夫人跟誰學的醫?”
“我也學過一點醫術,還想請司命夫人指點一二。”
“南陽城有司命夫人此等高的,真乃南陽之福。”
諂媚聲此起彼伏,賀錦兮的臉上同樣帶著笑意,她抬手往下壓了壓,清清嗓子道:“你們的問題有點多,幸好我都能回答,想知道答案,你們也要回答我的問題。”
眾貴女:“……”
他們只是隨便寒喧而已,有必要那麼較真?
南陽侯:“……”
神女與人往來的方式真是與眾不同,如此倒是放心了。
賀錦兮並未注意商忻舟的離開,順勢坐到一旁桌案前,拿起為助興而備著的筆墨正準備開始,卻發現貴女們作鳥獸散。商凝珠看著賀錦兮獨坐一處,心中暗暗得意。
她以為有了二哥的支持,就能順利進入貴女圈?以為貴女們的奉承都是真心實意?
沒見識的山野村姑。
卻聽那山野村姑嘆了口氣:“方才我才同侯爺說,你們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是回頭他問起來,也不知道我是該隨便說兩句,還是自個兒請罪,如實交待你們什麼都沒說過呢?”
散開的眾人腳步一頓。
他們是萬萬擔不起欺瞞侯爺的罪名,可如果由著賀錦兮隨便說兩句,誰知道她會胡說些什麼呢?”
是以,她的話音落下不到三息,貴女們又紛紛圍上去。
“諸位彆著急,一個個慢慢來!先從這位小姐開始,敢問,這位小姐可覺得自己有什麼大病?”
被點名的貴女:“……”你罵人!我還有證據!
“譬如不致死的不治之症?”
被點名的貴女:“……”不致死,那還叫不治之症嗎!
“像侯爺,就是為脫髮而煩惱,還比如商二小姐這種胸平得能碎大石的……”
商凝珠:“……”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
貴女們的目光唰唰唰都落在了商凝珠的胸口上。
“這麼一說,好像二小姐的胸是挺平的……”
“跟搓衣板有一拼……”
聽著眾人竊竊私語,商凝珠勉強擠出了笑容,維持自己的儀態:“京城的貴女們都是喜歡燕瘦之美,我也覺得不喜歡……”
“商二小姐果然還太年輕。”賀錦兮嘖了一聲,“竟聽不懂反話……”
商凝珠:“……”你胸大了不起嗎!
她下意識託了託胸,咬牙切齒:“司命夫人未曾去過京城,不知道京城崇尚的風氣!還是不要在這裡妄自論斷了。”
“當真如此?”賀錦兮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我前幾日翻遍醫典,製出了一貼豐胸的膏藥……”
商凝珠面色一喜:“卻不知道……”
賀錦兮搖了搖頭:“不過商二小姐也說了,她喜歡搓衣板,所以便不強求了。”
商凝珠:“……”不給藥就算了,竟然還說她是搓衣板,你……你禮貌嗎!
商凝珠臉上的笑容快要垮了:“凝珠不需要。”
“我需要!”她的話音剛落,一名削瘦的貴女立刻舉高了手,“司命夫人,卻不知道這膏藥能不能給我試試?”
商凝珠一把拉住了她:“生髮的膏藥還有司命大人幫著一塊兒參詳,這豐胸的膏藥只怕不能請司命大人……多半是司命夫人自行研究……”
削瘦貴女立刻聽出商凝珠語焉不詳之下的含義,頓時擔心地退了一步,低聲笑道:“其實我也不是那麼需要……”
賀錦兮抬手執筆,飛快在紙上面寫下藥方,隨後輕敲桌面,微微一笑:“藥方就在這裡了,若是其他姑娘需要的話,拿去試試。”
“那我還是試試吧!”削瘦貴女立刻-搶過來。
旁人見狀,先是驚了驚,隨即湧上來。
“司命夫人,不如再寫一份給我?”
“司命夫人,我也要……”
“我也要……”
商凝珠就這樣被湊過來的貴女們擠了擠,又擠了擠,最終擠到了一旁。
竟然在自家的宴會上被賓客冷落,這對商凝珠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可是她卻不敢出聲。
二哥平素看著和善,若是動手,卻比大哥更狠,否則也不會穩坐一城之主這麼多年。若是她違背了他的意思,便不是和賀錦兮作對,而是跟他——南陽侯作對。
可是,她不甘心。
她明明可以靠著三言兩語就讓賀錦兮的名聲臭遍南陽城的貴女圈,為何最終鬧笑話的卻是自己呢?
商凝珠正是忿忿不平,忽然間在男賓席內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齊家那小子!
想到自己在封家挨的那一巴掌,再想到自己被齊家人三番五次侮辱,又想到賀錦兮當著眾人的面將她的名字倒著念,商凝珠氣得眼眶通紅,手中的帕子也攪成一團。
忽然,她的神色一鬆,露出一絲冷笑。
既然都送上門了,那她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