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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常棣的身體一頓,順着她的小手用力坐下,自動無視她身邊半罈子桃花釀。

難怪她躺下來了還會上房揭瓦,原來先前根本就沒睡着,只是摸着去偷酒了。

賀錦兮說完,便用雙手撐着下巴,獃獃地望着皓月。

賀錦兮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一邊賞月,一邊聽娘親說故事,奈何山中樹多,院子里的樹總會遮住月亮,所以娘親就會抱着她上屋頂,這樣她就能看到又大又圓的月亮。

她會趴在娘親的膝蓋上,聽着她說月宮的嫦娥,海底的龍宮,鎮在塔底的白娘子,劈山救母的沉香……聽着聽着,便睡著了。

賀錦兮還記得最後一次和娘親賞月時,娘親抱着她上屋頂的時候十分勉強,給她說的故事也斷斷續續。

娘親說,生活在世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身不由己要做的事情。有時候那些事情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道義,為了情義。

當情義兩難時,這個人就得做出抉擇,而抉擇就意味着要犧牲一方。所以,她從來不恨李閑庭。

那時,賀錦兮總不明白,手腳是自己的,想要去哪裡,去做什麼事情,不都是由自己決定的么?所謂的身不由己並不是負心的理由。

但娘親卻要她原諒李閑庭,為他做三件事以報生恩。

她可以為李閑庭做三件事,但是她不打算原諒李閑庭。

能決定是否原諒他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李閑庭於她而言,不過是個有些牽連的陌生人罷了。

又或者,算得上半個仇人。

若不是他,娘親也不會死。

今夜的月光與那一日同樣皎潔,彷彿娘親就坐在身邊,輕柔的風是她溫軟的手,拂過她的發頂。恍惚之間,她彷彿回到了那一夜……

她問:“娘親,死是什麼?”

娘親答:“是再也見不到。”

她再次問:“我要是想見娘親了怎麼辦?”

娘親看了一眼月亮,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溫柔至極:“若是想我,便望一望月亮,娘親就在月亮上。”

如今,她自然知道月亮上沒有娘親。

但是,她多麼盼望再見娘親一面……

一滴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此生只遭遇過一次永別,下一次離開的人,應該是她吧。

……

次日醒來,賀錦兮在頭痛欲裂中回憶了一遍昨夜的一切,自覺並沒有出什麼大問題,一直到香兒面帶緋紅地走進來,看到賀錦兮,臉上帶着一抹曖昧不明的笑。

不對勁,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她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香兒,你笑得有點奇怪……”

“啊……沒有,少奶奶您誤會了,香兒絕對沒有看到少奶奶將二少爺壓在身下的畫面!”香兒信誓旦旦得舉起三根指頭。

賀錦兮地心咯噔一下,腦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

月光之下,她將封常棣按在身下,舌頭打結地問:“封常棣,你會離開我嗎?”

思及此,賀錦兮打了個顫:“壓……壓也是正常的,可能是我滑了一下……”

香兒嚴肅地點了點頭:“對對,也沒看到二少奶奶抓着二少爺的衣袖哭的畫面……”

賀錦兮身體一顫,腦中再次閃過一個畫面。

她抱着封常棣,貼在他的胸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嗚,封常棣……我娘親說謊真是一把好手!說好了對着月亮看,她就能回來,我等了這麼多年,她為什麼不回來!”

她強顏歡笑:“喝多了之後,情緒難免失控,說胡話。”

香兒眨眨眼,肯定地點了點頭:“是呢!也沒有看到二少奶奶把二少爺拐進房,還把他的衣服撕得破破爛爛的樣子!”

賀錦兮虎軀一震,痛苦的畫面蜂擁而至。

她抱着封常棣哭完,忽然摸到了他的胸,捏着捏着手感甚好,於是憑藉自己的洪荒之力,硬生生將……將他的外衣扯爛了,死活要零距離捏一把……

然後……

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

賀錦兮再也編不下去,一把抓住被子蓋住腦袋。

讓她死了算了!

香兒可憐地看着賀錦兮,嘆了口氣:“桃花釀雖好,也不要貪杯哦!”

賀錦兮將被子扯下來,終於想到了關鍵:“所以,封常棣不讓你們告訴我這些?”

“嗯。”香兒點了點頭,“看二少爺多體貼,怕二少奶奶你尷尬,不過香兒覺得沒什麼大問題啊!不壓着,不撕破衣裳,還怎麼床頭打架床尾和呢?”

賀錦兮:“……香兒,這句話不是這麼用的!”

聽起來總感覺不純潔了!

……

賀錦兮頂着頭痛,去了藥房。

小毛頭今日還要上課,她也不能偷懶。

沒想到進了藥房,沒見到小毛頭,先見到封常棣以及……桌面上兩摞比她人還要高的書。

賀錦兮頓時心生憐憫:“封常棣,都說了,孩子不能這樣教,會把他嚇跑的!小毛頭真是好慘一孩子!”

來時的路上賀錦兮已經想好了,就當香兒沒有告訴她這件事,一切還是美好的樣子,只是一看到他那張臉,她的心就開始撲通撲通控制不住地跳,差點裝不下去。

封常棣掃了她一眼:“這是你要學的。”

賀錦兮:“????”慘人竟是她自己!

賀錦兮震驚加掙扎:“我都已經嫁給你了,為什麼還要學醫!”

封常棣起身,淡淡應道:“你是忘了昨天的事?不如我幫你回憶一下。”

聞言,賀錦兮虎軀一震,立刻擺開架勢,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封常棣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你還是知道了。”

“我承認昨天對你這樣那樣是我不對。”她漲紅了臉,低下頭,是以也沒看到封常棣的耳尖紅了一圈,“但你知道的,人喝多了,就容易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卸下心防,放飛真性情,酒後吐真言。”封常棣凝着她的臉,唇角微彎,勾出一弧笑意。

賀錦兮並未察覺,猛地抬頭否認:“你放心,我……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封常棣的臉驀地一沉:“翻臉挺快的?”

“哈?”賀錦兮宿醉未醒,一時之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封常棣沉着臉,拍了拍她面前高高的一摞書:“昨天你已經答應南陽侯,要解決他謝頂的問題。”

話一落下,賀錦兮的腦子裡又擠進來一堆畫面,她呆若木雞,結結巴巴道:“可……可我哪裡來的方子啊!長出這一頭頭髮全憑我自己的本事!”

“南陽侯是皇親國戚,若你答應了卻拿不出方子,就算沒有嚴重到欺君,怕也要治你一個藐視皇權的罪名。”

賀錦兮雖然做了無數次死去的心理建設,所以真讓她面對的時候,她還是很……怕死!

她結結巴巴地問:“那……我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