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這什麼鬼！”
沒頭沒內臟還能走，這實在太顛覆三觀了，我忍不住大罵一聲。
而那無頭行屍也像被我的罵聲吸引，居然微微轉了個角度，朝我“噔噔噔”筆直地走了過來。
看着他身上血淋淋的傷口，我終於知道寶樹之前為什麼特地叮囑我千萬別慌了。
這一瞬間，我心裡發寒，整個人都彷彿被凍僵了，別說逃跑，連想動動手指，都感覺無比的艱難！
其實真要說起來，我之前在廢棄醫院裡，也算親眼跟鬼打過照面了。
但那女鬼小姐姐最多算是妝化得獵奇了一些，肢體至少是健全的，但眼下這位的造型，就真有點不講武德了。
在直面它的時候，那種無法壓抑的恐懼，簡直就像是從司掌恐懼情緒的大腦杏仁體里直接湧出來的一樣，那絕不是多看幾部恐怖片就能習慣的！
好在我旁邊還有個寶樹，他不知道是不是家學淵源，承受能力比我強多了，雖然也嚇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但人還清醒，用力掐了我一把：
“快跑！”
“哦哦哦！”我這才如夢初醒，扶着他在迷霧籠罩的森林裡狂奔起來。
被陰霧籠罩的森林，徹底不辨東西，死寂一片，就像所有生命，都失去了蹤影。
不過這個時候，我們也顧不得什麼方向正不正確了，只能悶頭往無頭行屍相反的方向瘋跑。
摔倒了，顧不上痛，爬起來，帶着一身污泥繼續狂奔。
哪怕被密集的枝葉颳得遍體鱗傷，也不敢稍慢半步。
但不管我們怎麼拼盡全力，身後，那個恐怖的腳步聲，卻始終如影隨形。
“噠！噠！噠！”
那腳步聲的頻率雖然不緊不慢，但任憑我們如何狂奔，它都始終緊跟在我們身後，頗有幾分陰魂不散的味道，而那股屍臭的味道，也是越來越濃烈了。
我也不知道我們跑了多久，周圍除了濃霧就是樹木，看起來跟之前幾乎沒什麼變化，但我們實在是筋疲力盡。
終於，還是寶樹受了傷，先體力不支，突然腳一軟，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我也被他帶得踉踉蹌蹌，腳步紊亂，差點摔倒。
“操，不行了不行了，老子沒勁了！不跑了！跟它拼了吧！”寶樹癱在地上，四仰八叉地叫罵道。
“別扯淡！起來！”
我也是直喘粗氣，感覺胸腔里像是着了火，但見狀還是一把將他拽了起來，吼道，“不是你說在你哥來之前，我們要拚命逃跑的嗎？現在怎麼自己想送死了？”
“能不死誰不想活着啊？可你看看我們現在，像能活得下去的樣子嗎？還不如轟轟烈烈拼個痛快！”
寶樹一把抹掉嘴角喘出來的唾沫，雖然話說得很是硬氣，但我卻從他眼中看到了絕望和恐懼。
我環顧一圈，發現正在追逐我們的鬼魅，可遠不止是無頭行屍一個了。
周圍的霧氣里，已經布滿了一道道影影綽綽的鬼影，黑黢黢的。
雖然隔着霧氣看不真切，但我還是能感覺到，自己彷彿被無數滿含惡意的怨毒目光所注視着。
“這就是百鬼索命？”我猜自己這一刻的臉色肯定難看到了極點。
“嘿嘿嘿，你的債主全到嘍。”
寶樹看起來已經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居然還能苦中作樂地開個玩笑。
“操！”我看着周圍堵得水泄不通的冤魂厲鬼，也是有苦說不出。
不過，就在我們都快絕望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四周密布的鬼影，竟然在悄悄退去，最後就連那具無頭行屍，都邁着沉重的步伐轉身走開了。
“這是……得救了？”我一腦門子的冷汗，看着周圍空無一人的密林，驚魂未定。
“不，不對！”
寶樹瞪大眼睛，沉思了兩秒，突然像想到了什麼，驚恐萬狀地大叫起來，“陰霧未散，證明這些厲鬼不是自願走的，它們是被更凶戾的傢伙驅走的！跑！快跑！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要來了！”
“什麼？！”
我看着寶樹那因為驚懼而有些扭曲的臉，頓時感覺像被人在腦殼上打了一悶棍，心情瞬間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好，我們走！”
我不敢耽擱，扶起他就要離開。
不管等下要出來的是什麼天王老子，但沒有百鬼圍追堵截，它最多也就控制一個方向，我覺得我們還是能跑一跑的。
然而我們才跑出去沒兩步，一陣幽怨的鬼哭聲，突然同時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嗚嗚嗚……”
霎時間，像有無數個棄婦同聲哀泣，聲聲啜泣，像有生命的蟲子，直往人耳朵眼裡鑽。
它還像是有着詭異的魔力，聽到哭聲之後，我心中竟也感覺悲痛無比，下意識就想跟着嚎啕大哭。
“好難過，我這是怎麼了……”
我伸手往臉上一抹，只覺得一片溫熱。
我還以為是眼淚，但手拿下來一看，卻只見掌心一片觸目驚心的赤紅！
我這才發現，自己流出來的，赫然是殷殷血淚！
“這哭聲不對勁，別聽！”
旁邊傳來寶樹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已經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詭變給驚呆了，扭過頭，獃滯地看了他一眼。
只見他雙手死死堵着耳朵，眼眶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也忍耐得很辛苦。
我拚命想忍住不哭，但這股無法言表的悲痛，就像之前無頭行屍帶給我的恐懼一樣，毫無來由，卻直擊心靈深處，根本不是意志力可以剋制的。
我感覺自己彷彿成了世界上最悲慘的人，跟着身後的鬼哭，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厲害，從無聲流淚、到低聲啜泣，再到嚎啕大哭，血淚像開了閘的洪水往外宣洩。
而當我把手抬起來時，更是驚恐地看到，隨着眼淚流出，我的皮膚開始逐漸乾癟皺縮，整個人就像脫水一樣，肉眼可見地變得枯瘦，那流出的血淚，就像把我身體里的水分都抽幹了一樣！
“不！”
我驚怒地咆哮了一聲，忽然感覺自己被撞了一下，扭頭一看，只見寶樹正緊挨着我，嘴裡念念有詞，眼中閃爍起魚死網破的光芒。
“你要幹什麼？”我心裡“咯噔”一下，沖寶樹吼道。
“我還有個壓箱底的招式，不過我不敢保證有效果，畢竟我百漏之體的情況你也知道……”
他慘笑着道，“不管成不成，後面的路你都得一個人走了，要能活着離開，幫我轉告我哥……”
“有什麼話你自己去說啊！”
我一下打斷他，吼道，“你現在這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做給誰看啊！”
“我難道還有別的辦法？”他沮喪道。
“有的！”
我一把抓住他，扭向我的方向，認真道，“看着我！我不是百漏之體！什麼底牌，你教我！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