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營長!咱們又見面了!”
劉振華敬了個禮說道。
“哈哈,劉營長,現在你是營長,我這個營長已經變成隊長了!”
袁隊長笑著說道。
成立機耕隊後,他當了隊長,以前在汽車營的工作就徹底卸下擔子。帶著手底下的戰士們,全心全意的撲在農業機械化建設上。
“這就是拖拉機嗎?”
越過袁隊長的身子,劉振華看到後面停著的幾輛“大鐵牛”。
袁隊長介紹道。
鏈軌式的拖拉機叫做“阿特茲”,輪式拖拉機叫做“烏特茲”,都是從蘇聯進口來的。目前國內雖然已經開始生產研發,但還沒有什麼太大的進展。像是這樣的大型機械,主要還是依賴進口。
“拖拉機……真神氣啊!”
劉振華走過去繞著拖拉機走了兩圈,東看看西看看,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最後只從嘴裡憋出“神氣”兩個字。
想伸手摸摸,卻又怕自己碰壞了。
“哈哈,這鐵疙瘩沒那麼金貴,結實著呢!”
袁隊長看出了劉振華的顧慮,專門走上前去,用力拍大了幾下拖拉機的引擎蓋子。
見狀,劉振華才放下心來,覺得這玩意兒應該是挺結實,反正不會被他一摸就出問題。
“營長,這是要犁地幹活兒的東西,咋會那麼容易就壞呢!”
機槍手插嘴說道。
劉振華一愣……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方才硬是沒想到!
都說了這“鐵牛”的勁兒要比十頭牛都大,有了它,一天開工十小時,更幾百畝地不是問題。要是那麼脆弱,跟紙糊的一樣,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效率。
“就你聰明?我不知道嗎?”
劉振華梗著脖子說道。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
這道理的確不能算是不知道,充其量是沒想到而已。
這次機槍手腦子不知為啥,轉的這麼快。被營長衝了一句,他也毫不在乎,早就習慣了。這會兒卻是走到拖拉機的旁邊,和那碩大的輪子比較了一下。
“嘿!這輪子真大啊,都快和俺一樣高了!”
從正面看還不覺得,站在這輛“鐵牛”旁邊,才能感受到從它身上傳來的力量和壓迫感。
單說輪子,簡直比劉振虎見過的最大的磨盤還要大!
打了這麼多年仗,後來汽車也繳獲過不少,但沒有任何車輛的輪子能有拖拉機大的!
“這個……”
“烏特茲!”
袁隊長提醒道。
“老大哥起名字真是奇怪啊,繞來繞去的,弄的咱都記不住,也不知道啥意思!”
劉振華自嘲的笑了笑,然後虛心的問道:
“袁隊長,這鏈軌式拖拉機和輪式的,有啥區別?”
袁隊長解釋道:
“簡單的說,鏈軌式的力氣更大,但靈活性不足。輪式的拖拉機,力氣上小了些,但勝在靈活!很多鏈軌式去不到的地方,它就可以。這兩種剛好可以相互補充!”
臨時營地戰士們包括女兵都圍著拖拉機看了又看,稀罕的不得了。而新來的機耕隊戰士們,卻又覺得女兵班很是稀奇!不過他們卻不敢那麼明目張膽的看,都是偷偷的瞥一眼。
“什麼味道,這麼香!”
機耕隊一名小戰士抽著鼻子說道。
“哈哈,你再聞聞,看看能不能聞出來!”
劉振華笑著說道。
這名小戰士竟然當了真,閉上眼,仔細的聞了起來。
一會兒功夫,他就睜開眼說道:
“是鴨肉!有肉湯,還有炒的!”
劉振華的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肉香味並不濃厚,但這名小戰士卻是聞了幾下就能如此準確的說出來!
“真厲害啊!就是鴨肉,一隻紅燒,一隻燉湯!”
為了迎接機耕隊,劉振華也是下了血本。一頓飯做了兩隻鴨子,為此還和趙明霞發生了點小矛盾!
這些雖然是野鴨子,但趙明霞等女兵們餵養了它們兩天,似是也通了人性。遠遠聽到動靜,就知道是該開飯了,嘎嘎叫著圍攏上來,很是可愛。
姑娘家心軟,一來二去和這些野鴨子有了感情,竟是捨不得吃它們。
劉振華著實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算是把她說動。可還是氣鼓鼓的,轉身就走,旁的一句話也沒有……
這會兒又提起鴨子,劉振華悄悄看了一眼趙明霞的表情。
此刻她全然沉浸在拖拉機所帶來的衝擊之中,根本顧不上其他任何事情。但當她聞到鴨肉的香味時,也經不住肚子裡的饞蟲,下意的嚥了口唾沫……
趙明霞注意到劉振華的目光正在看向自己,兩人不經意間對視了起來。
“是不是肚子餓了?”
劉振華柔聲問道。
趙明霞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下午不讓宰野鴨子的是她,這會兒聞到肉香肚子餓的還是她……一來二去反倒全是自己的不是。
劉振華輕輕一笑,以火上澆油的口吻,打趣的說道:
“趙明霞同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立場呢?”
趙明霞聽的雲裡霧裡,眨巴著眼睛反問道:
“營長的意思是我不能吃鴨子?”
劉振華哈哈笑了笑,也不回答,便帶著機耕隊的眾人朝伙房走去。
“劉營長,你們住的真有特色啊!”
袁隊長看到臨時營地的房子,全都是用葦子杆編成的,覺得很是新鮮!
“就地取材嘛!這裡地下水很豐富,挖不成地窩子,就只能這麼將就將就。”
袁隊長一直在迪化市裡的軍區大院,對下面基層的情況並不是很瞭解。但他卻從劉振華輕描淡寫的兩句話裡,聽出了其中的艱難。
但就是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下,劉振華卻還給機耕隊的眾人都用葦子杆搭好了房屋。
“伙房因為有煙有蒸汽,所以就是露天的了。”
劉振華介紹道。
“炊事員是個新兵,我們都叫他小傢伙兒。”
“到!”
小傢伙兒正在做飯,突然聽到好像有人叫自己,當場立正喊到!
“鴨子還有多久啊?”
劉振華問道。
“報告營長,紅燒鴨已經做好!鴨湯還需要十分鐘左右!”
這句話每一個字都說的中氣十足,像是從胸膛裡面迸發出來的。
“袁隊長,我帶你去看看我們養的野鴨子!”
一聽飯還要十幾分鍾才能好,劉振華便拉著袁隊長去看野鴨子。
“對,我剛還想問,你們哪來的野鴨子啊!”
劉振華指了指旁邊的蘆葦蕩:
“我們規整這片蘆葦蕩的時候發現了一群野鴨,發現它們的窩子就在那快高地背後,然後就來了個‘一鍋端’,把它們全都抓來養著!”
“沒錯,以後俺們墾區還要建立養殖基地!”
機槍手快言快語,把這“宏圖大業”說了出來。
他心想這可是營長你自己說過的,總不至再挑俺的不對了吧?
“那就提前祝賀劉營長了,養殖基地一定能弄的紅紅火火!”
這是客氣話,誰都能聽出來,劉振華也沒有在意。
養殖基地的構想目前還是白紙一張。
光憑著現在這一群野鴨子,還遠遠不夠。
“劉營長,我們先去把鋪蓋放到住的地方!”
袁隊長看劉振華忽然走神,開口說道。
“哦,好!就是這裡!”
整個臨時營地就巴掌大的一塊地方。
不過機耕隊戰士們住的地方可不是用蘆葦杆編起來的,而是貨真價實的屋子!
規整蘆葦蕩中高低的時候,砍伐了許多榆樹。劉振華把樹幹削掉枝杈,修的筆直、平整,用作屋子的稱重結構。然後再把葦子杆編好後,四面一圍,頂上一蓋,就算是成型了!
考慮到迪化市的天氣要比戈壁灘上好得多,起碼早晚溫差沒有那麼大,日頭也不毒。劉振華特意給機耕隊員們住的屋子房頂上鋪了三層葦子杆,極為厚實,足以遮擋清晨傍晚的寒氣和正午時的大太陽!
劉振華還在興致勃勃的介紹,袁隊長卻板著臉,看上去不太高興。
“袁隊長,怎麼啦?”
“劉營長,你們住在葦子杆搭的窩棚裡,卻給我們蓋了木頭房子,這不是罵人嗎?!”
劉振華苦笑著說道:
“袁隊長,我從團部接到的任務就是要做好迎接你們的準備工作,同時還要做好報障工作!”
袁隊長嘆了口氣。
人家是熱情滿滿,自己總不能責怪什麼。
“不如這樣,木頭屋子裡休息的好,咱們輪流住。”
劉振華還想說什麼,小傢伙兒蹲著一大盆鴨子塘從伙房裡走了出來。
“營長,飯好了!”
這算是接風宴,給從軍區遠道而來的同志接風。
劉振華給給機耕隊的每人都盛了一碗鴨子湯,接著又讓趙明霞招呼女兵們喝湯吃肉。
看著慢慢一大盆,這麼一分,立馬就見底了……
劉振華和機槍手、朱有福、小傢伙兒等人只有半碗湯。
“袁隊長,我說兩句話?”
袁隊長立馬放下碗筷,帶頭鼓掌。
“首先,我作為墾區的負責人,歡迎機耕隊同志們的到來!”
眾人紛紛喊好。
劉振華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
“這個咱們沙樑子墾區,條件比較艱苦,比起軍區大原來肯定是差遠了。沒有酒,咱們就用鴨子湯替代一下。另外生活上還有工作中有什麼問題,同志們隨時開口,我們一定做好保障工作!要是有什麼不足之處,袁隊長,你可一定要即使批評指正啊!”
袁隊長笑著說道:
“劉營長太客氣了!說起來,我們在軍區裡睡的也是大通鋪,這裡還是獨棟小樓呢!還有鴨子吃!哪裡艱苦了?”
說罷,袁隊長忽然一拍劉振華的肩膀:
“哎!劉營長,我記得你是會開車的對吧!”
劉振華擺擺手。
就他那個“三點頭”的開車技術,還不夠費油費輪胎的……那裡算得上會開車!
“我給你說,現在機耕隊首要的任務就是壯大力量!你看這六臺拖拉機,夠幹什麼的?但問題是就算拖拉機再多,可沒有人會開,它們就是廢鐵一塊。我臨來的時候,司令員專門叫我去,就說到了這個拖拉機手的培養工作,一定要重視起來!”
劉振華被袁隊長說的也有些心動。
想了半晌,很是心虛的問道:
“我能行嗎?這玩意兒……開起來挺難吧!”
袁隊長搖著頭說道:
“學會了都不難!而且你訓練過開車,拖拉機上手很快的!先帶你熟悉兩天,估計你就能自己看著犁地了!”
劉振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算是暫時先答應了下來。
今晚吃得飽,睏意上來得早,再加上機耕隊的同志們勞碌了一整天,都很是疲憊。
整個臨時營地頭一回在天還亮著的時候就全體休息。
劉振華本想和袁隊長一起再根據實習農場的地形還有葦子蕩的水紋資料等合計合計,拿出個具體的開墾方案來。奈何他自己也睏倦的不行,只能先去睡覺,等明天養足了精神再說。
這一晚劉振華做了個長長的夢。
他向來很少做夢的。
打仗的時候,睡覺都得搶時間,幾乎是沾枕頭就著。屈指可數的夢境,他都記的清清楚楚。
一望無垠的農產上,條田似是通到了天邊。他坐在拖拉機裡,上半身探出來,朝外看去。左手邊是金色的麥浪,另一邊則是雪白的棉桃。金黃和雪白交織在一起,沒有盡頭。
拖拉機在地裡化為一個個黑色小點,小點連城一排,花城細長的黑線,和條田、麥浪、棉花地一樣,綿延無盡。
在劉振華的夢裡,這裡已經被建設成了大型機械化的國營農場,而且即將迎來它的第一次豐收。
可惜好夢不長,劉振華被機槍手的呼喊聲驚醒。
他一個翻身從床上起來,穩穩當當的站在地面上,同時已經穿好了軍裝外套。
“出什麼事了?”
機槍手慌慌張張的回答道:
“我也不清楚,就看到機耕隊的同志全跑到拖拉機那邊去了,還說什麼油料怎麼的……”
劉振華暗道不妙!
油料是拖拉機的命脈,就和人不吃飯就沒力氣一樣。
要是油料出了問題,那這六臺拖拉機可就真成了廢鐵,再高超的駕駛技術都沒法開動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