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劉振華過得很不好。
雖然他很閒，沒有什麼忙活的事情，但提心吊膽的，吃飯都沒什麼胃口。
回到地窩子裡，有時候看到指導員正在卷莫合煙，他忍不住吸吸鼻子，似是也想抽一根。
“想抽菸？”
指導員抬頭問道。
“學不會。”
劉振華搖搖頭說道。
“這有啥難的，怎麼喘氣就怎麼抽菸。”
指導員說道。
“這玩意兒能讓人輕鬆，是真的不？”
劉振華問道。
“真的假的，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指導員反問道。
劉振華做了半天思想鬥爭，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沒有踏出最後一步。
都說菸酒不分家，自己只會喝酒，沒能學會抽菸。
整個沙樑子墾區連多餘的糧食都沒有，更別說釀酒了。要是自己會抽菸，還能和指導員面對面坐著，你一根我一根，吞雲吐霧的，打發時間。
現在卻只能乾等。
“你啊，做不到的事情就別輕易答應人！怎麼姑娘把你一圍著，耳根子就軟的連豆腐都掛不住了？這可不像你啊！”
指導員調侃的說道。
“咱那是那種人！我這也是按照團長的指示，盡力完成好給女兵們的保障工作。她們又不是要天天七八個菜的大席面伺候著，就是要個發個槍，這不是過分過的要求吧？你說我怎麼拒絕？”
劉振華這一肚子苦水正憋在心裡難受，聽指導員這麼說，立馬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哎對了，我有個事還想問問你！”
指導員神秘兮兮的說道。
“啥事？”
劉振華聽出他語氣有變化。
“你和那個趙明霞，是啥情況？”
指導員問道。
“啥情況？什麼啥情況？你啥意思？”
劉振華腦子沒能轉過彎來，硬是反應不過來指導員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姑娘有事沒事的，總愛找你說話。連長長，連長短的……”
指導員引而不發，並不把話說破，而是等著劉振華自己先說出來。
“她說的都是女兵們的集體要求，又沒因為私事找我。”
劉振華回答道。
“好啊，你早就盼著了是不？盼著人家有私事來找你，然後你劉連長大手一揮人解決了，也算是演了出英雄救美？”
指導員笑著說道。
“去去去，哪來的這些多餘的腦筋！我給你說，趙明霞這姑娘，真不好惹……”
劉振華把自己和趙明霞第一次見面時的窘境又描述了一遍，聽得指導員臉上的表情越發玩味。
“有門兒！真有有門兒！”
“要說話就利利索索的說清楚，別在這跟我玩文詞兒，老子聽不懂。”
劉振華沒了耐心。
加之心裡本來就著急，當即來了火氣。
“你倆很有希望啊！別否認，你敢說自己對趙明霞就和對其他人一樣？”
指導員質問道。
劉振華縮了縮脖子……這話問的他有點心虛。
“真不一樣？”
“自己想去吧，這樣的事旁人和你說再多也沒有用。”
指導員擺擺手說道。
劉振華張了張嘴，沒好意思繼續問。
他是想聽指導員給自己多說兩句的。
尤其是這種事情。
絕對算是意外！
以前除了和老戰友喝酒吹牛的時候，經常講起姑娘的事情，但那話中十有八九都是酒話、醉話，做不得數。
真碰到了，反而是手足無措。覺得自己少說一個字是冷淡了，多說又顯得囉嗦，真不知該如何表現。
況且沒有任何經驗。
劉振華也鬧不清楚這種感覺算是什麼。
要是真如同指導員說的那樣，可真是讓人有些不好意思……
“有啥可害臊的？一把年紀的人了！自古以來都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要把戰場上殺敵的那種風格拿出來，絕對沒有你劉振華攻不下的山頭！”
指導員這番話聽得劉振華熱血沸騰的！
而且似是已經吹響了衝鋒號。
接踵而至的是身邊戰友們鋪天蓋地的喊殺聲。
但很快他又洩了氣……
“話都沒說過幾句，八字一撇都遠著呢！”
劉振華扭捏的說道。
“哈哈，會有機會的！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了！”
指導員說道。
“抓住了會咋樣？”
劉振華追問道。
“抓住了你就能從這搬出去，讓我耳根子清靜清靜，從此以後晚上再也不用忍受你的呼嚕聲！”
指導員指著床鋪說道。
劉振華不屑的搖搖頭，忽然看到指導員手指的方向有個東西在反光，亮晶晶的。
他“蹭”的一下，猶如個兔子般躥了出去。
亮晶晶的東西拿在手裡，看向指導員的眼神都變了。
“老兄，你可真不地道！”
劉振華說道。
這亮晶晶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瓶酒。
藉著地窩子裡微弱的光線看了看，然後憑藉自己的經驗，斷定這是一瓶地瓜燒。
劉振華是好酒的人。
平日裡見不到，饞也沒用。
可明明就有，還被自己的老兄弟藏起來，自己偶然才發現，這問題就不是一般二般了。
“來，你先停停，聽我簡單說兩句。自從來了墾區，咱倆還沒好好聊過天，就當交流交流工作了。”
劉振華拿著酒，盤腿一坐，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收拾到一旁。
還不等指導員反應過來，酒瓶子已經打開。
濃郁的酒香冒了出來，從劉振華的鼻孔裡鑽進去，讓他全身激動的都打了個冷戰。
“咕嘟咕嘟……”
不由分說就灌了一大口。
酒已經下了脖子。
“我不是故意藏著的啊！這和捲菸是一起帶回來的，當時隨後一放，後來那麼多事，我自己都忘了！”
指導員說道。
他不怎麼愛喝酒。
平時就好抽根菸。
對於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記不住也是正常的。
劉振華看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實際上也是藉機過過酒癮指導員話都這麼說了，他剛好藉著臺階，順坡下驢，點點頭，算是把這事帶過去。
“你差不多適可而止啊！別一樣仰脖子全喝光了！一會兒出去酒氣熏天的，在女兵和起義部隊面前影響不好！”
酒瓶子在手，劉振華哪裡聽的進去？
就算聽進去了也要裝作沒聽到，多了幾口再說。
看著已經下去三分之一的酒，指導員連忙把酒瓶子拿開，重新蓋上蓋子，問道：
“你剛不是要談工作？”
“工作？工作很好啊，一切都嚴格的按照上級制定的路線和計劃在走，有啥可談的？”
劉振華裝起了糊塗。
“哦對了！指導員同志，連裡的確有個重要的工作需要你去完成。近期咱們墾區裡已經殲滅了兩次叛匪，我擔心戰士們的情緒會有波動。我代表連裡的戰士，希望指導員能去和他們聊聊天，給他們鼓鼓勁！你看，今天大家勞動任務不重，剛好有時間，指導員同志是不是去完成一下任務？”
劉振華話鋒一轉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鬼主意！我前腳除了地窩子，回來肯定就只剩下一個空酒瓶子！還代表全連戰士，你最多代表你自己！”
指導員說道，順手把酒瓶子踹倒了自己懷裡。
“今天你就能喝這麼多，除非你硬搶！”
劉振華臉一耷拉，火氣藉著酒勁直往腦袋上湧。
罵孃的髒話已經到了嘴邊，正準備出口，突然聽到外面熱鬧了起來。
兩人一對視，立馬起身鑽出了地窩子。
“嘿！這小子回來了！”
機槍手和一起押送俘虜的戰士們正迎面走來。
不過隊伍裡卻多了一個人。
劉振華認出是團部裡的幹部。
“哎呀，給首 長敬禮！”
劉振華和他還算是熟悉，便開啟了玩笑。
“劉連長比拿我尋開心了，以後可得我給你敬禮了！”
幹部笑著說道。
“團部來的都是首 長！你咋有空來沙樑子？”
劉振華問道。
同時眼神朝後看去。
發現機槍手他們把帶去團部的戰利品，全都原封不動的帶了回來。當下就把心放倒了肚子裡。
現在就是不讓他喝酒，或是當他面把酒瓶子摔碎都沒問題！
能給女兵們解決了發槍的問題，是劉振華心裡的頭等大事。
“我來還不是因為你！”
幹部說道。
“我？團長生氣了……？”
劉振華壓低嗓音，悄悄問道。
“嗯，生氣了！很生氣！”
幹部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團長為啥生氣？咱兩次都打了勝仗，還繳獲了這麼多戰利品，砸的也不會生氣啊？最多是第一次殲滅叛匪，沒及時上交戰鬥報告。但這也是有原因的啊！我被抽調到迪化去送水，可是團長親自下的命令！”
劉振華揹著手轉圈圈說道。
“哈哈，這就急眼了？等等，你嘴裡怎麼一股酒味？”
幹部笑著問道。
“劉連長小日子不錯啊！分給沙樑子墾區的女兵，可是全團最標緻的，成天一堆姑娘圍著你這個連長，還用得著喝酒？美都美死了吧！”
這幹部也是個老酒蟲。
見到酒就走不動道了。
聞到劉振華身上有酒味，想到今天反正來不及回團部，得在沙樑子墾區住一夜，便讓劉振華不要扣扣縮縮的，有酒拿出來大家一起樂呵！
“老兄，喝酒不是事兒！以咱的酒量，雖然趕不上你，但豁了命去，把你陪住還是沒問題的吧？你先給我說說團長到底有什麼指示，不然喝酒喝得我也心裡疙瘩。”
劉振華說道。
“自己看看吧，小點聲音笑！”
幹部掏出一張文件遞給劉振華說道。
劉振華心裡咯噔一下……
這種文件紙，他太熟悉了。
題頭是紅色的，最下面還蓋著印戳。
當初他去團部，領的那張把他調到後勤部的調令和這張紙一模一樣。
即使它現在疊成一半大小，但劉振華透過背面還是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