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華和機槍手把鋪蓋全部放在宿營地，只帶著揹包帶和槍，輕裝上陣。

槍是為了防備可能發生的意外，而揹包帶則是用來捆綁撿到的柴火。

兩人已經從宿營地走出了兩三里遠，卻一根柴火都沒有撿到。這時，機槍手忽然朝前一指，說道：

“營長你看！那好像是有一頭山羊！”

劉振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前方一個深凹陷下去的山腰裡，有個東西在健碩的移動。身上有毛，但由於距離遠，看不真切，很可能是一隻大山羊！

於是劉振華下了命令：

“咱們倆從後面摸過去！不要驚動它，直接把它打下來！哈哈，今天運氣真不錯啊！晚上有棚子住，還有羊肉吃！”

機槍手說道：

“放心吧營長，俺雖然不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但只要再朝前推進五百米，它不跑的話，絕對能命中！”

兩人貓著腰，盡力減少走路發出的響動。

五百米的距離很快就到了。

劉振華打出一個手勢，和機槍手一左一右朝兩邊散開，呈現出一個扇形。

這樣兩個火力點同時開火，子彈沿著各自的飛行軌道，最後彙總在同一目標的前後兩端，使得成功率更高。就算一人失手了，另一人還有希望。

劉振華“啪”的一聲就上了頂膛火。身子輕輕的靠在一塊是石頭上，槍口從石縫裡伸出，腦袋緊靠槍托，瞄準好，準備設計。

他的食指肚子已經放在了扳機上。

電光火石之間，身後突然傳來徐參謀的喊聲：

“快停止射擊！那不是山羊！”

劉振華當即鬆開扳機，提起槍轉過身，一臉疑惑地看著徐參謀問道：

“啊？那是啥？”

機槍手卻仍舊不甘心的瞄準著。

那“東西”似是也聽到了徐參謀的叫喊聲，迅捷的左突右閃，幾個起落就躲到石頭後面，不見了蹤影……

“嚇死我了……你們差點犯大錯！”

徐參謀因為緊張過度的緣故，嗓門提的老大。

劉振華見狀，知道徐參謀不會胡說，但還是撓撓頭，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徐參謀摘下脖子上掛著的望遠鏡，遞給劉振華說道：

“那是個人！有兩條腿，還穿著衣服！不信你自己看！”

劉振華沒有接過望遠鏡。

不管是人還是山羊，估計早就跑的沒影了……

機槍手則堅定地反對道：

“不可能！徐參謀，那絕對是一隻山羊，而且是大山羊！說不定是這山上的山羊王！”

邊說還邊庇護，弄得徐參謀哭笑不得。

但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若是人的話，怎麼會在山上那麼利索？

機槍手自覺已經是夠利索的人了，可從那“東西”的身手看來，自己拍馬追都追不上……

“真的是個人，估計是附近的牧民。還好你們沒開槍！”

徐參謀也不和機槍手爭論，對著劉振華繼續說道。

劉振華點點頭。

不管是人還是山羊，只要有異議，就絕對不能開腔！

“徐參謀，你咋出來了，營地那邊有什麼事嗎？”

劉振華一轉念，連忙問道。

徐參謀擺擺手回答道：

“沒事，都好著呢！我是出來看看周圍的環境。畢竟要在這裡過一夜。要是明天天氣不好，說不定還得多住兩天，。熟悉下附近的環境，咱們更安全！”

劉振華說：

“一個人太危險了，咱們仨一起吧！撿柴火的同時順帶著就當偵查了。”

徐參謀很同意劉振華的提議。

說起來，他也是覺得劉振華兩人走出去應該不遠，自己還能追得上，所以才會獨自離開宿營地。

三人結伴朝前走著。

徐參謀時不時的停下來，用望遠鏡四處看看，再打開指南針的蓋子，最後用筆在地圖上圈圈畫畫，做下標記。

機槍手看的眼神都直溜了，劉振華用個胳膊肘頂了他一下，問道：

“想啥呢？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機槍手回過神來，嘿嘿一笑，說道：

“啥時候我也能和徐參謀一樣，掛個望遠鏡，揣個指南針，再有份地圖就好了！”

劉振華聽後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

“老子現在都當了營長，還沒有個望遠鏡呢！”

回頭看看徐參謀還在認真的往地圖上標記，劉振華又湊近了機槍手身旁，小聲說道：

“而且這望遠鏡也不是他的，是團長的！你看，左邊大頭屁股那裡有個豁兒，對吧？本來都露出裡面的金屬色了，團長嫌不好看，政委就用鍋底灰往上抹了一把，這才算是遮住，和整個望遠鏡保持一致！”

一聽這望遠鏡是團長的東西，機槍手立馬就不怎麼羨慕了……不過還是多看了兩眼徐參謀手中的指南針。

“隱蔽！”

徐參謀突然發出警戒的命令。

劉振華不知他從望遠鏡裡看到了什麼，但他和機槍手的身形卻不慢。

當即往地上一趴，朝兩邊滾出去兩三圈。再停住時，身子緊緊貼地面，雙腿分開，腳尖蹬地。槍托頂在肩膀上，準星筆直衝前。一人從左往右，另一人從右往左，槍口緩緩移動，掃描著射程範圍內的每一寸土地和石頭，不放過毫釐。

“徐參謀，你看到什麼了？”

劉振華壓低聲音問道。

徐參謀也緊貼著一塊石頭蹲下，手裡的槍機頭大張著，子彈已經上了膛，保險也打開了。

“那個人衝我們走過來了。”

劉振華一聽，就知道是前面被他們誤以為是山羊的人。

望遠鏡的視距比肉眼看的遠多了。

三人足足等了五分多鐘，這人才出現在視線之中。

原來這人披著一件山羊皮的皮大衣，毛朝外。還帶著一個狐狸皮的長絨帽子。腿上穿著馬褲，腳蹬牛氣靴子。全身上下都被皮毛包裹著，再加上先前他弓著腰，在山裡快走，像極了一頭山羊！

見他身上沒有武器，劉振華這次放心的從地面上爬起來。

待再走近點，看到此人一雙身陷的藍眼睛，高挺的鼻樑，曬得黑亮的面龐以及留著的鬍子，這才確定他是周圍的牧民。

劉振華收起槍，熱情的打招呼道：

“老鄉，到哪裡去？”

他回到道：

“回……回家去呢！”

看他會說點漢語，三人都很是驚喜。

生活在山裡的牧民，大山就是他們的家。像趙明霞瞭解沂蒙山一樣，這位老鄉想必對山也極為熟悉。互相之間又通語言，這樣交流起來沒有障礙，剛好能問問附近的情況。

徐參謀把槍插回槍套裡，問道：

“老鄉，你叫什麼名字！”

此人回答道：

“別克！叫別克！我……牧民！”

隨即雙手指著劉振華的槍，搖了搖，示意自己沒有槍，更不是叛匪，讓他們放心。

三人立馬會意的衝他笑笑，劉振華還親切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這時，別克又反過來問道：

“你們哪搭呢？幹撒去呢?”

劉振華回答道：

“我們要去山裡勘探路線。”

勘探路線這個詞別克沒有聽懂，眨著眼睛對劉振華笑了笑。

劉振華想了想，換了個說法問道：

“上面，冰山？還有多遠？”

這次別克聽懂了，指著山上，比劃著回答道：

“冰山有呢！”

兩隻手十個手指頭全部伸出來。

“十里路？”

劉振華問道。

別克點點頭。

山路本來就難以估算距離，即使再熟悉，也只能說個大概。

隨後，劉振華和徐參謀你一言我一語的向別克說明了來意。

告訴他，自己等人是來修路的。要求一條公路，把山這邊和那邊的墾區連在一起。倒時候他們牧民也能方便得多，再不用繞著山走原路。

別克越聽越入神，越聽越高興，最後堅決的表示自己可以當嚮導，給劉振華他們帶路！

劉振華和徐參謀對視一眼，壓不住心中的激動！

一個熟悉山裡情況的嚮導，可比一百張地圖都有用。

“我，你們放心！山裡有多少塊石頭都知道的呢！”

別克看兩人沒有說話，以為是不相信自己，趕忙說道。

“放心放心！有你帶路，我們就方便多了！對了，你家在哪？”

劉振華問道。

別克朝著他來時的方向一指，回答道：

“在那……搭呢！”

劉振華明白這是不近的意思。

因為新疆地廣人稀，面積太大，所以老鄉們對距離都很模糊。要是用很簡單和利索的語氣說“那搭”，證明距離不算太遠，甚至很近。但要是拖長了尾音說“那……搭”，就證明很遠，有可能一天時間都走不到。

眼看天色已晚，劉振華讓別克趕快回家。

就算是山腳下，走夜路也是不安全的。別克就一個人，萬一被野獸圍攻了，沒有任何抵禦手段。

但是別克卻搖搖頭，執意要跟著劉振華去營地裡看看。

“航面嘛！不能住人。你們嘛，只能住下面。航面你們要去，最多臨時一會兒！”

劉振華在心裡又將別克說的話重新組織了一遍，明白了他的意思。

“徐參謀，他說上面沒法住。”

徐參謀皺起了眉頭……

按照原定計劃，明天所有人都要向這座山的最高處，海拔4300米的冰峰進發。抵達之後，至少要有兩天的時間勘探。要是沒法住的話，這可真是個大問題。

“冰上嘛，最多待多久？”

徐參謀用別克的語氣和語言習慣問道。

別克似乎也反映過來他們是想要在冰山上住下，想了想說道：

“一天！”

同時比出兩根手指。

“一會兒的嘛，我回去收拾點東西，能待一天！”

徐參謀鬆了口氣。

一天時間也比沒有的好。

只要加班加點，壓縮工作量，把兩天的任務在一天中突擊完成就行！

隨後三人在別克的指點下，撿到了不少柴火，足夠今晚做飯、取暖用。

臨近營地，劉振華邀請別克一起吃晚飯，但別克卻搖頭拒絕。

“你們這個地方嘛！我記住了，明天，我來呢！”

說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營地，放下自己揹著的柴火，扭頭就走。無論劉振華和徐參謀怎麼叫，都不回頭。

沒辦法，三人扛起四捆柴火，直接交給炊事員。

炊事員解開捆紮柴火的揹包帶，還給三人，說道：

“營長真厲害啊！遍地都是石頭灘的地方，竟然能撿來這麼多柴火！”

劉振華哈哈笑著說道：

“那是因為我們遇到了山裡的神仙，他給我們指點了一下方向，那裡柴火多的燒不完！”

小戰士迷茫的看著劉振華，但他也不多解釋，叮囑了一句多少點熱水，準時開飯，就和徐參謀一起離開。

“都好著呢吧？”

劉振華走到趙明霞和李秀英所在的棚子門口問道。

趙明霞和李秀英聽到是營長的聲音，立馬出來，回答道：

“報告營長，我們都很好！請下命令！”

劉振華看兩人都很有精神，尤其是趙明霞，已經恢復了體力。高興地點點頭說道：

“好，命令就是休息！好好恢復體力，一會兒吃飯！”

吃完晚飯，等炊事員收拾完廚具，從爐膛裡抽出來一根柴火，架在平地上，重新點燃一堆篝火。

眾人圍坐在篝火邊，暖烘烘的，白天的疲憊似是一掃而光。

“怎麼樣，暖和吧！”

劉振華說道。

“暖和！”

機槍手搶先回答道。

“哈哈，你們營長問的可不是你！他問的是兩位女同志！”

徐參謀笑著說道。

“哪都有你！說話還要搶！”

劉振華白了機槍手一眼。

“暖和！但……”

趙明霞說道。

劉振華問道：

“怎麼了趙明霞同志？沒事，有意見就大膽說！”

“但就是沒有地窩子裡的爐子暖和！這篝火，烤了前面，背後涼。要是倒過來坐，又是顛倒，背後熱，前面涼！”

眾人聽後都笑了起來。

野外露天當然比不上地窩子。

地窩子雖然簡陋，可好歹是個密閉的空間。

裡面放著爐子，很快就能均勻的暖和起來。

面前這堆篝火所散發出來的熱量，大部分都被天地吸走了，存不住。能附著在人身上的，很少。

徐參謀打開地圖和筆記本，對劉振華說道：

“劉營長，我先說下明天的計劃，然後你來具體佈置任務。”

“好的徐參謀，你說！都打精神啊，聽完不懂就問，別到時候來問我，因為我也不懂！”

劉振華開著玩笑說道。

徐參謀把地圖鋪在面前，對眾人說道：

“明天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登上冰峰。我們今天出去撿柴火的時候，遇到了一位熱情的牧民老鄉。他很熟悉山裡的情況，自願給我們當嚮導，說明天一早會來營地。這樣的話，有他帶著，應該能在一天之內抵達冰封上。要注意的就是，明天咱們行軍途中，海拔會越來越高，身體肯定會出現各種不適應。記住，一定不要慌張！有哪裡不舒服也別不好意思，憋著不說，及時告訴我和劉營長，這樣才能及時處理！”

徐參謀看了看筆記本，覺得也就這些內容了，隨即合上被子，看向劉振華。

“徐參謀說的都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

眾人大聲回答道。

劉振華接著說道：

“明天的路有一定的危險性，這在出發前已經說過了！又不舒服就要吭聲，要是不吭聲就是違反紀律！別覺得自己能堅持就是英雄好漢，我告訴你們，英雄好漢不是這麼當的！該發揚精神的時候咱們必須發揚，但司令員都說了，重要的是同時服從這個……這個克服的自然規律！”

看大家沒有意見，劉振華便安排自己和機槍手今晚守夜值班。

他前半夜，自己後半夜。

這樣的安排卻是讓趙明霞不滿意了。

她對劉振華說道：

“營長，我們兩個女兵也該出一個人值班！李秀英是衛生員，那就我來吧！咱們三個輪崗，誰都不會太累！”

劉振華拗不過趙明霞，想想這裡都有牧民，晚上應該沒啥危險，就同意了下來。但值班的順序因此調整了下，由趙明霞站第一班崗，自己第二，機槍手最後。

站過崗的人都知道，剛入夜的時候最容易，臨近天亮也不難。最不舒服的，就是後半夜。人困的不行，天氣又冷。劉振華把這最難的一班崗，安排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