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一個小要求,抱著我就好。”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彷彿有清泉流過,溼漉漉的。說出這話的時候,她白嫩的雙頰透出淡淡的粉,襯著一張清豔的臉,堪稱絕色。
放血的幾個人五感都極其靈敏,隱約聽見這話臉色齊刷刷一變,能動的和不能動的都好奇起來。
林森側著身子,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恨不得自己耳朵能戳到兩個人面前,好仔細聽聽怎么回答!
一牆之隔的外面,蘇吟心裡挺糾結,貿貿然說這話,江聽瀾不會有什么誤會吧……
琢磨了一下,歧義還挺大,她趕忙解釋道:“我想把東崗村的事情徹底解決,需要你的幫助!”
江聽瀾眼神閃爍,叫人摸不清想法,片刻後,喉嚨裡總算溢出一聲回應。
蘇吟這才鬆了口氣,對上那雙幽深的眸子,粲然一笑:“你真是個好人!”
江聽瀾失笑,示意她帶路,自己跟在身後往祠堂走去。
豎著耳朵聽八卦的幾個人聽到這裡,面面相覷,表情古怪,互相對視一眼,頭上冒出個問號,老闆\/江總是好人??
就算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蘇小姐也不能這么睜眼說瞎話吧!
想起狗咬狗的江覺渝傅晶夫婦,還有之前被“治”過的人,眾人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
通往祠堂的小路上,蘇吟一把拂塵在手,像趕蒼蠅似的,不停地往兩邊揮舞。
她邊走邊解釋,“人有三魂七魄,氣斷魂離,三魂中天魂,又叫‘胎光’,去天上報道,地魂‘爽靈’去陰司,人魂‘幽精’留守於墓地護佑子孫。子孫不安,它們就捨不得走。”
“之前張大師和元智方丈施加封印鎮住陰氣,又有地靈草在,這些先祖幽精只能藏匿於腳下的土地,現在封印破損、地靈草被毀,它們才重新出現。”
江聽瀾向來聰明,一點就通:“……東崗村是聚陰之地,沒了限制,如果不理會它們,以後就會吸收陰氣變成厲鬼?”
蘇吟微笑著點頭。
步入祠堂,蔫頭巴腦的成偉平頃刻間活了過來,在陣法裡橫衝直撞直嚷嚷。
“喂,丫頭,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張鳳琴呢!我感覺不到她的氣息了!”
“丫頭你說話啊!哎呀急死我了!”
“…………”
暫時開了天眼,江聽瀾便見到祠堂正中五帝錢和符咒互連成線,無數根亮著紅色光芒的線將中間一團黑影嚴絲合縫地困住,任憑那黑影怎么衝撞,都不能撼動分毫。
“這就是第一個受害人,東崗村曾經的村長成偉平,電話號碼的主人按輩分是他的曾孫。”
蘇吟簡單介紹兩句,自顧自地用靈力在江聽瀾身上勾勾畫畫。
倒是那成偉平,留意到江聽瀾的時候,怔楞一下,渾身氣焰收起來一點兒,緊接著接連後退幾步,頂在了陣法的另一頭小聲嗶嗶:“煞神……了不得了……煞神……”
“地靈草被我砍斷,張鳳琴金蟬脫殼,現在我要開祠堂安撫超度所有死去之人的幽精。”她手放在陣眼上說,解開陣法後,成偉平一溜煙竄了出來,正要逃跑,面前卻又出現一堵新的無形高牆。
扭頭一看,蘇吟已經盤坐在蒲團上,雙手結妙觀察智定印,江聽瀾從背後半摟住她,俊男美女宛如一幅天然而成的畫。
成偉平嘴角一抽,這架勢,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一言不合就超度?
就算不讓走,也別秀恩愛吧,場合合適嗎?這合理嗎?!
“喂喂,我要親手找張鳳琴報仇,咱們打個商量,晚點超度我?”他露出黑霧下的臉,試探著問道,“我願意認你為主!”
那張臉鬍子拉碴,但面相還算正派,撇去一雙眼睛赤紅髮黑,面色慘白,其餘和活人沒什么兩樣。
成偉平心裡有數,如果這個小姑娘硬要做什么,他決計無力反抗——道行根本不在一個水平,他就是砧板上的魚!
可想起張鳳琴喪心病狂的所作所為,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惡氣。
好好的一個村子叫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幼子後輩在面前一個個死去, 每每回憶起這種痛苦折磨,他都像在油鍋裡煎熬,疼得撕心裂肺。
蘇吟凝視許久,目光蘊含著幾乎凝成實質的壓力射向成偉平,很難想象,居然能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五六十歲得道高人的氣勢。
就在成偉平快要頂不住的時候,壓力驟然撤去,他身形穩不住,膝蓋一軟,單膝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可以。”
成偉平一愣:“什么?”
蘇吟的手變換為子午訣:“你不是要認主嗎?就現在吧。”
剛剛那話不過是權宜之計,一時託詞,誰想到對方這就接下了,成偉平老大不情願,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沒別的選擇,只得捏著鼻子立了誓。
最後一個字落下,蘇吟便感受到靈魂中多了一絲聯繫——是來自於成偉平的感應。
從現在起,他就成了她的鬼僕,除非她主動解除,否則他永遠都是她的奴僕。
感受到抱著自己的手臂緊了緊,蘇吟安撫地拍拍江聽瀾的小臂:“放心,他不能傷害我。”
江聽瀾欲言又止,張了張嘴,終究什么都沒說,呼出的氣卻變重了,吹在她耳邊的碎髮上,撓的蘇吟耳朵又熱又癢。
在一旁束手而立的成偉平背後發涼,他摸摸手臂,心裡奇怪,怎么變成鬼了還能感覺到冷?難道這就是認主的不同?
蘇吟的手勢又恢復成妙觀察智定印,江聽瀾解開脖頸上玉佩的一瞬間,鋪天蓋地的煞氣迸發出來,身上的靈陣光芒一閃,煞氣便被轉化成靈氣,源源不斷地在祠堂中鋪開。
成偉平被嚇了一跳,心有慼慼地縮在角落,還好他剛剛沒有莽撞出手,一個主人就夠他喝一壺,要是再加上這個男人,恐怕當場灰飛煙滅都是個痛快下場!
龜龜,那煞氣,和刀子似的,碰一下都能把魂體絞碎!
在江聽瀾和成偉平震驚的目光中,蘇吟乾脆利落地一刀劃破自己的手腕,以血為引,外面遊蕩的幽精登時被吸引,快速向祠堂湧來。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霑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誅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有江聽瀾這個“加油站”,她根本沒有後顧之憂,將天珠中的靈魂也一併放出來,徑直解放自己全部的靈力,以血為祭。
口中太上往生咒唸了一遍又一遍,一道道金光從天而降,穿透厚重的雲層,籠罩住堂前庭院裡的身影。
他們神色安詳和平靜,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處,唯一知道的使命是要守護腳下的土地,而現在,這使命已經完成,他們是時候重入輪迴了。
跟隨金光,一道道身影消失的一瞬間,模糊的面孔有片刻清晰。
成偉平一開始眉頭微蹙,面露疑惑,隨後眼睛越瞪越大,埋藏在腦海深處的久遠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清晰而猛烈。
“青爺爺,叔公,大娘,二娃,小虎子……”
或親暱或禮貌的稱呼在他唇齒間喃喃流淌,這一刻,成偉平終於明白,自己這個主人要做什么。
他看向蘇吟的眼神無比感激,充滿炙熱的溫度,從今往後,東崗村也能照到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