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彷彿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我撥開江晗就要衝到大堂哥的面前,卻一步小心撞到了媽媽,差點讓她摔倒。
“你幹什麼呀,小沐。”
我把媽媽扶起來,沒理會她的埋怨,再看向大堂哥的時候,詭異的笑和白手全都不見了。
上一次是奶奶,這一次又要輪到大堂哥了嗎?
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能這麼算了。
我仍然衝到大堂哥的面前,激動得拉住他的胳膊:“裴輝,你剛剛在笑什麼,為什麼要笑!”
大堂哥只比我大三歲,我一直叫他哥,從未直呼過他的名字。
被我吼得莫名其妙,大堂哥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小沐,你發什麼神經,我哪兒笑了!”
“你笑了,我明明看見你笑了,你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要笑,剛剛你的意識有沒有停止過?”
我的情緒過於激動,引來不少家人的注意。
媽媽和跑來的付星拉著我,大堂哥也被二叔拉著,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我不依不饒,掙脫拽著我的兩個人,又跑到大堂哥面前去抓他的肩膀:“你剛才肩膀上有隻手,就像我這樣抓著,你沒感覺到嗎?”
奶奶剛過世,家人正陷入悲痛之中,被我這麼一鬧,大堂哥也有些生氣了:“你是不是有病,這麼多人看著了,哪有什麼手,我哪笑了!”
“裴輝,你想死嗎,不想死就趕緊跟我說!”
“小沐,你受什麼刺激了,我知道奶奶過世對你打擊很大,但你也不能胡鬧啊。”媽媽急得直跳腳,再次拉住我,就把我往後拖。
這時白霽從外面進來,看見我們這邊的爭端,忙走過來一起拉著我。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付星似是被我剛剛的舉動嚇到,一臉的擔心,讓開位置給白霽:“誰知道裴沐看見了什麼,一直說大堂哥在笑,什麼手抓著肩膀,怪嚇人的……”
白霽聽後,突然把手放在我的頭上,用大拇指抹了抹我的眼皮:“裴沐,你先冷靜點,你跟我出去,穩定下情緒。”
此時的我,腦中唯一的念頭,我的家人,不管是誰,絕不能再出事。
被白霽拉著,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身後是付星對媽媽說的話:“阿姨,我去陪裴沐,您放心吧,等她冷靜下來我們就回來。”
……
四個人站在樓下,三雙眼睛在盯著我看。
剛剛大堂哥詭異的笑還歷歷在目,外面的寒冷,加之由心而外的膽寒,我微微顫抖起來。
“我真的看見了,我發誓我沒有看錯,白霽,下一個就是我大堂哥,我……”
白霽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他看我的目光有些飄忽,眼珠轉動的瞬間,我明白他意有所指。
他不希望我繼續說下去,他似乎很在意這件事被別人知道。
是啊,付星膽子小,她剛剛已經被我嚇到了,我不能再嚇她。
於是我閉上嘴,還是等只剩我們兩個人時,我再和他說看到的事。
之後,白霽接過江晗遞來的煙狠狠地抽起來,幾個人都沒有說話。
我的情緒的確冷靜了一些。
或許我能感覺到,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是我一個人在扛,白霽他會和我一起分擔。
無論痛苦還是喜悅,有一個能分享的人在身邊,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直至他和江晗的煙燃盡,付星這才打破安靜,看了白霽一眼:“裴沐差不多冷靜了,現在怎麼辦,要上樓嗎?外面太冷了,這時可別凍病了。”
“你們開車來的?”白霽又在答非所問,看來他並不想讓我現在回家。
其他兩個人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點頭說是。
“你們送我回家取車,明天我跟裴沐一起去州山。”白霽說得很決絕,他似乎已經單方面決定好,把陪我去州山,當成理所當然的事。
付星點點頭,很同意白霽的說法:“我也一起去,你別回家取車了,多麻煩,就開我們的車去,這兩天讓江晗坐地鐵上班。”
不止付星,連江晗也跟著附和,說要去就一起去,請假而已,多大點事。
說實話,能有他們幾個朋友,我三生有幸。
“你們都別忙了,誰也不用去,我沒事,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你們都跟著去,肯定總想顧慮我的心情。”我嘆了口氣,我把他們當自己人,也就不藏著掖著了,“說實話,我現在很想冷靜一下,我不想被過度關心。”
這一點,我相信付星瞭解。
去年父親去世時,我也是這種情況。
當時全家都去州山了,付星一個人在醫院照顧我,我也是這樣,不想要被打擾地,只想自己待著。
那一陣在醫院,除了吃喝拉撒,我和付星幾乎沒說過話。
所以我現在發出這樣的言論,付星第一個理解。
但我知道,她是在擔心我,在看了白霽的表情後,拍拍我的後背:“這樣吧,讓白霽跟你去,他不愛說話,有什麼事也能幫上忙,我和江晗就不去了,省的我們一說話,你嫌我們煩。”
如果換了別人,肯定會誤會付星在陰陽怪氣,但我瞭解,我們認識多年,早已默契得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只是白霽……
我抬頭看他,他的目光依然堅定不可動搖。
彷彿在跟我說他一定要去。
有非去不可理由。
“好。”衝他點點頭。
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用意,儘管很多時候,我不甚分明。
但對於他的決定,我百分百的信任。
“那就走吧,送白霽回家取車。”
我們也只是下到他家的地下車庫,看小區的環境也知道,這是有錢人居住的地方。
和付星江晗告了別,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胡警官的電話。
“抱歉這麼晚給你打電話,裴小姐,我查了今天的航班,看見你已經到達黎市,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明天能否來局裡一趟。”
胡警官其實在我下飛機之後的半個小時,以及晚上十點多的時候給我打過電話。
那時我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以及奶奶剛過世的兩個時間,根本顧不上看手機。
“不好意思,我這兩天都去不了,我奶奶過世了,明天要把奶奶的遺體送去州山老家。”
我實話實說當下處境,相信胡警官能夠理解。
果然電話裡傳來一聲嘆息的哎呦聲,緊接著就是讓我節哀的話。
可我也能聽出來,胡警官那邊十分著急,不然也不會這麼晚還給我打電話。
“你看這……”胡警官支吾了半天,發生這種事也不好強人所難,“你大概哪天能回來,這案子挺棘手,牽扯幾條人命,上頭催得緊。”
“這樣吧,要不我從州山回來,立刻……”話還沒有說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胡警官,你確定芳馨公寓照片裡的男人,是叫裴慕聲對吧?”
“對。”胡警官立刻說道,“裴小姐打聽到裴慕聲的事了?”
我還用打聽什麼,裴慕聲就是我太爺爺。
當然,這些都不是我關注的重點。
重點是我想看到照片,想探查到一張百年前的照片,是如何藏在芳馨公寓的牆裡。
總覺得從泗村四號開始,所有的事都是串聯起來的。
“胡警官,我去局裡的話,能不能讓我看看裴慕聲的照片?”
“證物可以給你看,但不可以拍照和拿走。”
能看就行,當時不知道那是我太爺爺,誰又能想到百年前風靡一時軍閥大帥,竟是我的祖輩。
我需要仔細看看,自認為是重中之重的關鍵人物,我的太爺爺裴慕聲,到底長什麼樣,是個什麼樣的人。
還有和他一起拍照的女人,是不是我的太奶奶。
族譜中介紹太爺爺生平時,寫到他是在薊文重病不治,而照片背面上的字,也提到過薊文這個地方。
薊文是哪,為什麼他們都要去那裡。
困擾我的問題太多了,我迫切地需要得到答案。
“如果我們現在過去,胡警官方便嗎?”
“方便方便。”胡警官一聽馬上高興起來,“我還在局裡,我在門口等你們。”
電話掛了的瞬間,我看見白霽正好找到路口掉頭。
如今在我看來,一切的信息都有可能成為關鍵。
“這件事的方向已經基本明確,你不要急,既然給了我們提示,不管是刻意安排還是偶然發現,那東西都希望我們能探知最後結果。”白霽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沉著冷靜地對待,這讓我很是羨慕。
可想來,所謂的沉著冷靜,不過是旁觀者清罷了。
我和他的處境不一樣,沒有時間讓我冷靜。
“我不急不行,我哥隨時會有危險,我絕不能再讓我的家人出事。”
白霽沉默下來,他在思考。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我的家人,而是把自己作為事件的一部分,單純地想要探知到結果。
過了好久,久到我還以為這一路上他都不準備說話。
直至快到達警局時,他這才開口:“為什麼偏偏是你……”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偏偏是我。
亦或者說,為什麼那個東西偏偏要奪走我家人的性命。
左瞎子說這是天意,我覺得應該叫宿命。
如果宿命選擇了我,我寧願死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