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市是我所在的城市,這次比較幸運,不是跨省市的生意。
商河區和我家有一定距離,我查了導航,芳馨公寓是在一大片居民區裡。
泗村四號的後遺症讓我近期不再接偏遠山區的凶宅,可以跨省市,至少要在市區裡,而且是有人住的居民樓。
我和僱主用微信說明天詳談,不管芳馨公寓的情況如何,我都需要給自己一天緩衝時間。
“又接生意了?”左和煦坐在副駕駛,扭頭看我。
我疲憊地嗯了一聲:“這次還好,離我家不遠,希望平安無事。”
隨便找了個狗食館吃飯,左和煦買的汽油錢他說什麼都不收,說是蹭車的油費,還擔心白霽一夜沒睡會疲勞駕駛,自告奮勇充當司機。
也好,怎麼都行,我只想趕緊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車裡開著暖風,我剛上車就迷糊起來,躺在後排座才看了眼手機,下一秒已經進入昏睡狀態。
睡不踏實,耳邊似有什麼聲音在呼喚著我,恍惚間我答應了一聲,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醒又醒不了,又無法進入深層睡眠,我動了動身子,總覺得後背接觸到座椅有股粘黏的感覺,再試著動一動,身體卻動不了了,像有無數隻手從座椅裡伸出來揪住我的衣服,把我困住掙脫不開。
“裴沐……生……裴沐……生……”
聲音又來了,這一次我聽得很清楚,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用著冷得讓人沁入皮骨的哀怨,在我耳邊聲聲吶喊。
來自前排副駕駛座椅的調整,緊接著一股幽香鑽入鼻間。
溫熱的觸感從我眉心傳來,禁錮我的觸手感覺不到了,哀怨的聲音被熟悉的男聲替代。
一聲裴沐,我猛地睜開眼睛。
白霽扭著身子,正用手指按壓在我的眉心處,我剛想問他在做什麼,巨大的剎車慣性讓我差點從座椅上摔下去。
“你們沒事吧?”左和煦停了車扭頭看向我和白霽,“前面的車突然爆胎了,差點撞上。”
白霽也被慣性悠得夠嗆,好在他繫了安全帶,不然頭非撞在車身不可。
他連忙調整坐姿看了眼反光鏡:“高速別停車,繞過去開走,快!”
我知道高速停車有多危險,尤其是晚上,視線受阻人也容易疲憊,先不說大貨車剎不住,就是被小轎車追個尾也夠我們上西天了。
聽了白霽的話,左和煦立刻從橫在路上的爆胎車後繞到應急車道,再小心翼翼地開過去。
也就是瞬間的事,後方一輛貨車減速不及,直接撞在爆胎車上。
如果我們沒有立刻把車開走,被撞的車就是我們了。
“好險。”
我看見左和煦邊開車邊擦了一把汗:“要不我們看見服務區先停一下吧。”
白霽心有餘悸,依然看著反光鏡查看車後情況:“前面就有服務區,我們今晚不走了。”
今晚不走,也就是我們三人要在車上過夜。
好在能開空調暖風,服務區也有吃喝用度能買,不至於飢寒交迫。
不多會,車子停在服務區最顯眼最亮的地方,白霽下車點了煙,左和煦說要去趟衛生間,我也走下車想去服務區看看,買些零食什麼的,也好無聊時吃一些。
剛剛的驚心動魄,外加小睡時的噩夢,我已然睡意全無。
“裴沐。”
在路過白霽的時候,他叫住我:“我給你的手持呢?”
“放在包裡了,和行李箱一起放在後備箱。”他該不會想要回去吧,我也覺得收他如此貴重的東西不太好。
“拿出來隨身帶著,哪怕放口袋裡也行。”
他說得雲淡風輕,沒給理由,卻又不容置疑。
我哦了一聲讓他打開後備箱,從包裡拿出手持攥在手裡,不知怎麼的,心緒瞬間舒緩了一些。
或許這手持經過什麼大師開光,能趨吉避凶,讓人安定心神。
既如此,還是等到我的手鐲修好後再還給他吧:“我去買些吃的,你想買什麼,我一起帶來。”
白霽掐滅了菸頭,衝我微微揚了頭:“一起去。”
我買了瓜子零食,白霽買了煙,結賬時我是搶著付的,只可惜沒搶過他。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回到車上,我覺得乾坐著有些尷尬,我找了個話題和白霽搭話。
他這人有些沉悶,除非問他或者在需要做決定的時候發聲,否則不會主動說話。
坐在副駕駛,從後視鏡看了我,白霽並沒有立刻回答。
這老同學當的,其實跟陌生人沒什麼區別。
為了緩解氣氛,我又補充了一句:“我看你的車挺好,感覺你應該是飛黃騰達了,哈哈……”
“我沒什麼事做,沒有工作。”
“嗯?”我詫異,沒有工作,還能開這麼好的車,難不成是富二代?
白霽低下頭看了看周圍四周:“忘了買水,我去買點。”
轉移話題的本事倒是很溜。
不過買水的事用不著他來做,我看見左和煦從衛生間出來後去了服務站,拎了一箱礦泉水出來。
他沒去買水,我的話題也沒能繼續。
和他有關的事,即便問了,也從來沒從他嘴裡得到過答案。
圍繞在他周身的神秘感,同我隔著遙遠的距離。
左和煦不止買了水,還買了一副撲克,可以打牌打發時間。
撲克一打,就打到晚上十二點,到最後左和煦實在扛不住,頭一歪直接睡了。
其實如果一直開車的話,現在已經快到家了,白霽卻讓我們在高速過夜,也不知他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麼。
他好像懂些辟邪去兇的方法,又不甚分明。
我們都困極了,這一覺一睡就睡到天光大亮。
白霽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說一會換他開車,我們人手一桶泡麵,吃過後終於又開始啟程。
三個小時後,我們進入黎市的收費站,左和煦在路過的地鐵站下了車,臨走時他和白霽互換了號碼,說沒事的時候可以小聚。
之後白霽又看向我:“你也存一下我的電話,順便把微信加上。”
也好,以後有什麼事也方便聯繫。
白霽的微信號裡面什麼都沒有,比小號還像小號,沒有朋友圈,沒有頭像,連暱稱看上去都是隨便起的。
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直至車子停在我家樓下,我這才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認識我家?”
“昨天接的工作,凶宅是什麼地方。”白霽繼續答非所問,直接忽略我的問題。
“芳馨公寓302。”
他哦了一聲,下車幫我把行李箱搬出來:“當心點。”
我皺了皺眉:“白霽……”
“最近幾天我可能不在黎市。”
他說完也不等我回答,直接坐回到車上,揚長而去。
也用不著這麼著急吧,好歹也是老同學,他還救過我一命。
我點開白霽的微信發了一條信息過去:“這兩天謝謝你了。”
和我想得一樣,正在開車的他不可能給我回復。
拖著行李箱,疲憊地走進家門,和媽媽奶奶打了聲招呼,來不及詢問有關父親去泗村的事,芳馨公寓的僱主給我發來微信確認明天的安排。
生活還要繼續,生意亦如此。
我回到房間給僱主打了個電話,告知一些相關事宜。
“試睡工作一般是二十四小時,明天您可以隨意指定時間,從我到達芳馨公寓開始計算時間,二十四小時候後我會離開,並且把試睡的結果以及錄製的相關視頻發給您。”
“明天……”男人拉了長音,聲音有些微微顫抖,語氣聽上去挺著急的,“晚上過了十二點就是明天,你直接過來吧?”
拜託。
我又好氣又好笑,卻好脾氣地向他解釋:“先生,不瞞您說,我剛結束一個試睡工作回到家,算上路程的時間,我已經兩天兩夜沒閤眼了,需要休息一下。”
出去兩天剛到家不假,兩天兩夜沒閤眼確是誇大了,至少昨晚在車裡睡了一覺。
電話那邊似乎還有些猶豫,我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再要求半夜十二點去,的確強人所難。
於是他嘆了口氣,妥協道:“明天你最早幾點能過來。”
“最早……”看來想睡個懶覺的希望破滅了,“早上九點您看可以嗎?”
“好,早上九點,我在公寓樓下等你。”
試睡工作都接了,也該提醒僱主費用問題,泗村的生意因為僱主失蹤,我連尾款都沒收到。
一想起四號,不由得又開始擔心起宋玉來。
算了,先想想芳馨公寓的工作吧。
“先生,關於費用問題……”
不等我把話說完,那邊已經不耐煩起來:“我看了你發佈在網上的價格,掛了電話我就把錢打過去,記得明天早上九點,別遲到。”
嘿,他這小暴脾氣,電話說掛就掛了。
我頂著一腦門官司剛想罵人,微信便收到一筆轉賬。
看在錢的份上,就不和他計較了。
不過在我印象中,似乎從未聽說關於芳馨公寓的傳聞。
我試著從網上查找芳馨公寓,才點了搜索,多條近期消息映入眼簾。
“凶宅試睡直播翻車:主播半夜落荒而逃,芳馨公寓302號成大凶之宅。”
“是噱頭還是確有其事,揭秘芳馨公寓凶宅試睡全過程。”
“芳馨公寓302號,新進網紅熱門打卡地,今日你被嚇到了沒?”
四十五度抬頭望天,我無比感慨地看向窗外景色。
不會這麼倒黴吧,又接了單大活?
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思路,來電顯示寫著小福星三字。
她是我高中同學,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小福星是我給她起的暱稱,本名叫付星。
“我的小福星,找我有事呀?”
“找你當然有好事,昨天給你拉了個生意,接到電話沒?”她語氣輕鬆,像是邀功一般。
我一臉黑線:“芳馨公寓?”
“Bingo,看來生意已經找上門了,我男朋友幫他鄰居問的,我就把你電話給他了,你怎麼感謝我啊。”
我欲哭無淚,閨蜜是好閨蜜,有沒有腦子就不知道了。
還讓我感謝她,我是真的謝謝,給我找個了把試睡主播都嚇跑的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