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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車隊一字排開順着鄉間的蜿蜒小道緩緩向前,浩浩蕩蕩的直奔縣城而去。馬車內,芮瑾萱俏臉春月凝霜,對朱成鈞沒一副好臉色。

上一刻還河東獅吼,現在居然還願意跟自己同乘一車。

朱成鈞心裡頓感狐疑:她這氣,究竟消了沒消?

此去縣城少說有將近一個半時辰的車程,若把心思都花在揣測女子的心思上,那絕對倍感煎熬的一件事,真要這樣……那咱還活不活了。

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世道如此,咱一個大老爺們還需要過多的去顧忌一個女人的心情和感受?如此行徑放在這個年代說得好聽點是憐香惜玉疼愛妻子,說得難聽點那就是懦弱無剛的懼內。

朱成鈞索性不再去糾結此事,乾脆躺在車廂就睡。

芮瑾萱見朱成鈞一上車倒頭就睡,不禁又來氣,恨不得一腳把他揣下車去。

其實在聽到‘悍妻旺夫’那句話後,芮瑾萱窩了一晚上的氣在那一刻早就煙消雲散了。她之所以冷着臉無非是在撒嬌,只要朱成鈞放下架子溫言哄上一哄就好了。

豈料這個獃子一點都不懂女兒心思,要想從他嘴裡聽到幾句哄人的話竟那麼難。

朱成鈞的呼吸漸漸均勻,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芮瑾萱則獨自生着悶氣。

二人就這樣僵持着,誰也不願先開尊口。

一路上,馬車兜兜轉轉,臨近縣城已是晌午時分,眼看飯點就要到了。

什麼事都大不過吃飯,習慣了這個時代的作息規律,朱成鈞摸着肚皮就醒來。

睜開眼那一刻看到芮瑾萱不知何時竟倚着馬車就睡著了,馬車這般顛簸她還能睡得這麼香,朱成鈞也是服了。

“吁……”馬車在長興票號門前停了下來。

在馬車慣性的驚擾下,芮瑾萱睜開迷離睡眼,面帶疑色的問了句:“到了?”

朱成鈞探出半個身子,詢問道:“這裡有事要我處理?”

徐霄撓了撓頭皮,若有所思的回道:“大哥準備上哪落腳?”

自從得知嫂夫人的脾性,徐霄特別留了個心眼。要是讓嫂夫人知道自家大哥在外面養了外室,而且還不止一個,這個家還不得雞飛狗跳。

朱成鈞眉頭輕挑,心道:還挺會替我考慮,不錯嘛。

看了一眼門可羅雀的長興票號,沈澤此刻多半不在,長興票號應該沒什麼要事。

既然沒有公事需要處理,那就回去把家事理順了再說。

家宅不寧,外面的事又能有多順利。

逃避二字前世或許出現在自己的人生里,這一世絕不允許它再次出現。

“回家。”朱成鈞隨手放下車布簾,身子又縮了回去。

徐霄偷偷給大哥豎起了大拇指,心道:大哥真爺們!

芮瑾萱目露疑惑,詢問道:“家?你何時在縣城購置了房產?”

朱成鈞沒有回話,不由自主地想到稍後三女見面將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對此,朱成鈞並不擔心,古代有七出之條保障男人的權利。

當然,也有三不去保障女人的權利。

七比三那是絕對的優勢。

妒,正是七出之一。

不允許丈夫納妾,就是善妒,身為男人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行出妻權利。

既然這個時代的法律都如此偏袒男性,若不善加利用豈不可惜。

這樣的權利,前世的男人們是羨慕不來的,朱成鈞心裡暗自得意。

徐霄當即調轉馬車,揮動皮鞭向大宅的方向駛去。

朱宅門前,鸞兒,蘭兒似乎一早就得知朱成鈞今日會回來,正率眾迎接。

鸞兒看到朱成鈞走出馬車那一剎那,不禁兩眼潸然,再也掩不住相思之苦。

朱成鈞跳下馬車,淡淡的看了一眼眾人,目光在蘭兒和鸞兒臉上稍作停留。

這時,芮瑾萱正好從車廂內彎腰走出,當看到大宅門前那兩雙噙滿相思情苦的淚眼,鼻尖不禁酸酸的。芮瑾萱俏目滿含幽怨地瞟了朱成鈞一眼,倔強的拒絕他伸出來用於攙扶的手,自個兒提起裙擺緩步走下馬車。

芮瑾萱來到朱成鈞身側,刻意挨得儘可能的近些,笑了笑道:“夫君,這就是我們在縣城的家?這座宅子可真好。”說著,芮瑾萱一雙頗具正妻威儀的眸子看向鸞兒和蘭兒,落落大方的說道:“二位妹妹果然是一對妙人兒,也難怪夫君時常跟我念叨。”

朱成鈞如何看不出這是芮瑾萱作為正妻的本位意識在作祟,既然她要擺正妻的威儀成全她又有何不可,轉眼就給鸞兒和蘭兒示意讓她們上前見禮。

二女均是心思玲瓏剔透的人兒,盈盈屈膝,萬福有禮,道:“見過姐姐。”

芮瑾萱上前一步,輕輕抬手示意,脆聲道:“二位妹妹不必多禮。”

朱成鈞見芮瑾萱進入正妻這個角色還挺快,三女初次見面看起來還挺和諧,若非腰間處傳來的擰痛朱成鈞還一度以為受傳統熏陶的芮瑾萱大度呢。不過是禮法如此,女人善妒的天性被壓制罷了,要想泯滅女人的天性那是不可能的。

蘭兒見朱成鈞並未當大家的面宣布芮瑾萱少奶奶的身份,似乎品出了一些意味來,心道:看來少奶奶在他心中的地位並不是很重。看到朱成鈞對‘妻子’的態度,蘭兒幾乎可以肯定,轉眼對朱成鈞淺笑嫣然,嬌聲道:“夫君一路車馬勞頓,辛苦了,妾身與鸞兒這就命人備宴,給夫君接風洗塵。”

說著,蘭兒自覺後退兩步,給這個家的正主和女主人讓出中路來。

芮瑾萱敏銳的察覺出家丁護院對蘭兒和鸞兒的恭敬竟比自己這個女主人來得還多一些,一時間心裡很不是滋味。芮瑾萱幽怨地看向朱成鈞,心裡多麼希望他能當著眾人的面宣布她少奶奶的身份。

對於芮瑾萱的期盼和幽怨,朱成鈞孰視無睹。

即便知道芮瑾萱對自己的態度已經大為改觀,朱成鈞心裡似乎存有芥蒂,遲遲不願正面對待芮瑾萱對自己的感情。

在眾人簇擁下穿過中院來到大廳,朱成鈞見後廚僕人正將飯菜端上桌,不消片刻,九道葷素搭配的菜肴便已悉數呈上。才剛到家就能吃上這麼多熱騰騰的美味佳肴,朱成鈞轉眼看了鸞兒和蘭兒一眼,笑着說道:“你們知道我今天這個時辰到家?”

鸞兒跟蘭兒交換了個眼色,又偷偷看向芮瑾萱,欲言又止。

“開飯吧。”朱成鈞看了一眼芮瑾萱,接着又示意蘭兒,鸞兒落座。

席間,蘭兒,鸞兒輪番給朱成鈞夾菜,看到殷勤備至的二女,芮瑾萱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面對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也提不起多少食慾來。

芮瑾萱對付着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說道:“我吃好了,想先回房安歇。”

蘭兒,鸞兒看到芮瑾萱面色不善,也知道她說的回房安歇是什麼意思,兩雙妙目不約而同看向朱成鈞,也想聽聽他是什麼安排。

朱成鈞如何不知三個女子是什麼心思,芮瑾萱作為‘正妻’理應和這個家的主人住在正房。芮瑾萱此舉的試探意味非常明顯,朱成鈞看了三女一眼,隨手喚來丫鬟吩咐道:“帶……少奶奶回房休息。”

丫鬟聽到少奶奶這一稱呼,很快便反應過來,該往哪個房間領也就心中有數了。

芮瑾萱走後,朱成鈞從二女眼中看到淡淡的幽怨之色,隨口就轉移話題,道:“我不在家這幾天,你們把這個家管得很好,這個家日後就交由你們接着管吧。”

得到朱成鈞的認可,二女欣喜之餘又不免有所顧慮。

二女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妾,一生都扶正無望。

短暫的喜悅過後,鸞兒眼瞼輕垂,弱弱的問道:“那……少奶奶那邊怎麼交代?”

主持一家中饋,歷來都是正妻才有的權利,妾負責管家明顯於禮不合。

朱成鈞覺得這個家在蘭兒和鸞兒的通力配合下管理得井井有條,可沒有去想那麼多,不過是純粹的認為她們適合做這件事。一時不察竟忽略了這個時代的規矩。規矩?什麼是規矩?一家之主說的話難道不是規矩?朱成鈞對封建禮教的陳規陋矩向來很不感冒,心裡認為認為合適的人就該放在合適的位置上。

朱成鈞給二女一個安心的微笑,正色道:“在這個家我說話還是作數的。”

鸞兒和蘭兒也感受到朱成鈞對她們的重視和信任,芳心頓時甜得跟灌了蜜似的。

剛才芮瑾萱在場,朱成鈞感覺到二女似乎有不方便當她面講的話,接着詢問道:“我不在家這幾天是不是有人上門拜訪?”

蘭兒輕點螓首,回道:“夫君不是很好奇我們緣何知道你回家的準確時辰?”

朱成鈞頓時有一種被人盯上的感覺,不過很快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多日不見雲盈袖那狐狸精,心裡還怪想念的,故作疑惑道:“是雲盈袖吧,她來提銀子了?”

鸞兒不禁莞爾,嬌聲道:“雲姑娘似乎並不着急將銀子取走,妾身看雲姑娘這次登門應該是有正事要與夫君商談。”

朱成鈞可不認為是雲盈袖這狐狸精是無處排解寂寞了才來找的自己,她此番前來肯定是為了之前承諾低價賣給自己百萬石糧食一事。朱成鈞大感驚詫,這才幾天工夫,劫掠而來的百萬石糧食就已經完成了轉移,由此可見白蓮教的勢力之龐大。

既然雲盈袖已經知道自己回到了縣城,就肯定會抽時間前來與自己相會,依她的秉性,這一次肯定又是夜深人靜之時無疑。

說到夜會佳人,朱成鈞心裡還是非常期待的。

飯後,朱成鈞來到書房,見芮瑾萱正伏案疾書。

“吃好啦?就不多坐坐?”芮瑾萱連抬頭都欠奉,低眉繼續揮毫。

上一次見芮瑾萱埋首弄墨是給自己約法三章,朱成鈞不由得好奇她這次又在寫些什麼,靠上來一看,竟是滿滿的一紙書單。

宋神宗下令廢除詩賦、貼經、墨義取十,頒發以王安石的《三經新義》和論、策取士。並把《易官義》《詩經》《書經》《周禮》《禮記》稱為大經,《論語》《孟子》稱為兼經,定為應考士子的必讀書。

朱成鈞看到這紙書單,頓感頭大,距離科考不足一個月了,就算自己挑燈夜讀,頭懸樑錐刺股也看不完這麼多晦澀經文。

在朱成鈞看來,要想讀懂這些經文應該沒什麼難度,後院女人這三部活生生的文章才是最讓人費腦經的事。

芮瑾萱將書單遞給朱成鈞,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書架,惱道:“這些都是科考的必讀之書,你稍後命人照着我列的書單把書都買回來。很快就要科考了,這段時間就由我監督你讀書,省得你胡思亂想。”

“行。”見芮瑾萱對科考一事這般上心,朱成鈞不好拂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