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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一張門不對題的收據,李非好不困惑。

如果說破,只會讓他顏面掃地。先前維護他的體面,引導他向善的努力就會夭折。一個人不管他內心如何,李非覺得至少表面他得裝出一種向善的體面。而這種裝就是一種約束。一種道德、法律和制度的約束。從本質上說,每個人都是在裝,只不過是有人在真裝,有人在假裝。如果一個人連假裝都不要,人性就只剩下赤裸裸的醜惡了。

他看見馬科又像以往那樣望他笑着:笑得那樣透徹;那樣毫無負擔。他的心融化了。他對他說,今後一定千萬注意,不能再做這種糊塗事了!

在收據上註明錢的來源時,馬科猶豫了片刻。他一共收到兩筆五千塊錢。一筆是鵬程科技公司的趙若伊給的;另一筆蔬菜供應商給的。蔬菜供應商原來是兩家,由於張家向馬科使了手段,把姓劉的一家擠掉了。姓張的老婆嘴不嚴,也可能是對馬科心存不滿,把這事泄露了出來。消息傳到姓劉的耳朵里,姓劉的就寫信把馬科舉報了。

馬科之所以認定是趙若伊出賣了他,是因為李非與趙若伊一見如故,成了朋友。以李非的精明,不可能套不出話來。於是在收據上讓出納寫了鵬程科技公司。

在北京某酒店的一樓大堂,從電梯間走出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他西裝革履,垂手拿一本16K的黑殼筆記本向大堂休息處走來。

庄玉海教授!李非猜出是庄玉海教授來了。

庄教授接到大堂經理的電話,說一位湖北姓李的先生,自稱是他的學生,在大堂找他。庄教授怎麼也想不起來,他的學生中有一個姓李的湖北人。

李非連忙起身迎上去,雙手遞上自己的名片。李非看眼前的庄教授:他中等身材;頭髮花白但密實;笑容讓他臉上平添出許多皺紋;眉毛濃密,眉稍有點下掉,類似畫里神仙的慈眉;眼睛不大,但奕奕有神。

教授拿着李非的名片仔細看着:李總,你是哪一年在二外畢業的?

李非有些尷尬:我沒在二外上過學。我是讀您的書進入酒店這一行的。我一直把您看成是自己的老師。

哦——教授打量着李非笑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李非說,我打電話問您的學校,學校轉到了您的系裡。正好您的夫人孫教授在場,才告訴我您在這家飯店做兼職顧問。

還是你們湖北人有辦法。教授說,原來我班上有幾個湖北學生,都非常的聰明。說著,從口袋掏出一個小名片夾,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李非。李總,現在我還有個會要開,中午我們一起吃飯再慢慢聊。你先到我的房間休息一下。說著拿出了自己的房卡。

香水星河酒店開業快半年,李非有太多的困惑。他需要有人為他指點迷津。他去公司給盧士平請假,說要到北京辦幾件事。同時希望自己外出期間盧士平能照顧一下酒店。

盧士平說,我準備去深圳一趟,哪裡有時間幫你看管酒店。你一出去就是幾天,家裡沒有一個主事的人怎麼行?要是有個副職,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李非知道盧士平還在為設副職的事氣不順,正好用這件事來說他。

您沒有時間就算了。他說,我再另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你最好現在哪裡都不要去。

李非說,出去的事不能拖延,北京那邊我都與人家約好了。出門前我一定把家裡的事安排好,請您放心。

江可航拿一份熱水爐備件申購報告來找總經理批覆。見李非不在,就在總辦一邊與宋博說話,一邊等李非。不一會見李非回來,江可航站起身迎着:早會上說的事我造了一個計劃,拿給您看看。

李非沒有吭聲,掏鑰匙打開了辦公室門。

江可航跟進去笑說,總經理今天情緒不高啊?

李非接過申購報告,一邊看着一邊說,有幾件事要去一趟北京,本想請盧總幫忙照看幾天,他說沒時間。哎——。說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江可航說,我看總經理愁眉苦臉,還真以為是有什麼難事。只是找個人臨時看管幾天,這有什麼不好辦?

怎麼辦?李非問。

江可航向宋博一挑嘴,小聲說,叫外面那位臨時管幾天嘛!

李非用手指了指江可航背後,小聲說,把門關上。

聽見關門聲,李非看見宋博抬頭向他們看了一眼。

你覺得宋博能行?

怎麼不行?江可航說,日常工作由他應付;重大事情請示總經理或留給總經理回來辦;突發事件報告給盧總。無論怎麼說,真正出了什麼事,盧總他也不可能撒手不管。

李非眼睛一亮:這倒是個辦法。但還有一個問題,由宋博出來代理總經理,其他經理會怎麼想?李非知道,這個問題很敏感。

這個也好辦。江可航說,不要說什麼代理總經理。就是短期幾天時間總經理不在家時,由總辦主任臨時牽頭;如果時間稍長,比如十天半月以上,可指定您認為更合適的人代理。這個代理人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幾個輪流坐莊。這樣既辦了事,又鍛煉了人。且不是一舉幾得?

李非悠悠地點着頭,望江可航發笑:江老師,別人都說你是我們酒店的鵝毛扇子,今天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

江可航皺眉笑說,總經理,我的理解這可不是一句誇獎人的話。

江可航原本以為賀文銳出走的事會影響到他。心裡一度作了最壞的打算。有一次會上因為什麼事說到賀文銳,有一個人給了負面評價,接着又有幾個人跟着附和。江可航說,不管你們怎麼說,都不能改變我對賀文銳的看法!

他說這話時臉紅脖子粗,像在跟誰吵架似的。搞得大家都下不了台。別人說的話,也不一定是在冤枉賀文銳。當然這其間也不排除有討好總經理的意思。而江可航把事情鬧大,鬧得大家難堪,也是在表明自己不怕打擊報復。

就在大家不管把目光放在何處;不管是在看老江;還是在看李非;或是在看自己的手或自己的筆記本;毫無疑問,所有人注意力的焦點都集中在了這件事上。大家在等待,等待李非怎麼說。但是李非什麼也沒說,只是手心向下壓了壓,表示到此為止。

真正說來,這次去北京只是一方面。如果盧士平是這種態度,李非打算今後用整塊的時間外出接受新知識的培訓就免談。只有解決酒店值守的問題,事情才能一通百通。李非打電話向盧士平報告了他在北京期間酒店的工作安排,盧士平未置可否。李非自己把這當成是對他的默許。

午餐安排在酒店的自助燒烤餐廳。一些菜品李非原來沒有見過,不知道怎麼弄。他跟在教授身後,依照着取一些在自己盤子里。

兩人在一個卡包相對而坐。教授說,李總你不要小看這間餐廳,現在它在京城可是小有名氣。每到周末都是一位難求。

李非說,這裡的裝飾也很有特點,給人溫馨和熱烈的感覺。李非一邊學着教授往烤盤上放食材,一邊應和着。食材在烤盤上發出“吱吱”的響聲,一股香氣也隨之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