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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石山之間,矗立着一道百丈長、數十丈高的石牆,並開有石門,門楣刻着「金羽」兩個古體大字。

金羽城。

城門處,有魔修把守。

申括身份尊貴,帶着於野、朵彩直接進了城。而進城之後,他便將二人丟在路口而獨自離去。

這是一座城,也是一個巨大的山谷,與妖域的妖城相仿,足有十餘里方圓。許是陣法籠罩的緣故,僅有四周的山頂隱約倒映着積雪的白光,城中依然是草木青青的春秋景象,且房舍密集、道路縱橫,車馬、行人往來不絕,並有無數的洞窟散落在山壁之上,使得整座魔城好像豎立起來,卻又上下一體而蔚為壯觀。

「嘖嘖,這金羽城遠比豐都城更為氣派!」

「天色已晚,找家客棧住下,明日一早,設法離開此地。」

兩人站在路口張望片刻,奔着城中走去。

不管金羽城如何氣派,都不是久留之地。奈何天色黑了下來,城門也已關閉,暫且找個地方安頓一宿,明日再行計較。

「咦,酒肆——」

朵彩倒是興緻勃勃。

身為妖修,難得闖蕩魔域,如今又抵達金羽城,不免令她感到欣奇而又新鮮。走不多遠,便是寬闊的街道,鱗次櫛比的鋪子亮起燈火,酒肆中飄散着誘人的香味。

於野稍作遲疑,點了點頭。

來到金羽城,過於意外,也過於順利,讓他有些忐忑不安。

兩人走入酒肆。

酒肆食客中有幾位魔城的修士,卻人來人往的很是嘈雜。

於野要來酒肉,只管低頭吃喝。朵彩則是與鄰桌的魔修攀談說笑,藉機打聽相關的消息。片刻之後,他獨自離開了酒肆,找到一家客棧,要了兩間相鄰的客房。

客棧是個大院子,數十間石屋子環繞四周。

於野來到客房中,坐在榻上默默等待。一個時辰之後,朵綵帶着滿身的酒氣推門而入,點亮了油燈,傳音道——

「我已打聽清楚,金羽城的城門於晝間開啟、晚間關閉,許是眾多魔修高人駐守的緣故,城中的防禦甚為寬鬆。而狄欒魔尊常年在千雲峰閉關,極少現身。城北有座傳送陣,憑藉魔修令牌,可傳送至各地魔城。我已查看了圖簡,飛鷺城距此十餘萬里之遙,傳送彼處之後,再橫穿天蛟城地界,便可抵達妖域。」

「所謂的大戰將至,有何說法?」

「酒肆所遇的魔修皆身份低微,對此所知不多。」

「嗯,辛苦!」

「哼,你以為我嗜酒如命?本姑娘無非是借酒遮臉,便於行事罷了。明早見——」

朵彩轉身走了出去。

於野揮袖關閉了房門,打出禁制封住四周,又熄滅了油燈,繼續一個人坐在黑暗之中。

一路之上,他始終在默念幾個人名,葉全、曲風、沐葉、古年,還有艾陽。

艾陽,與燕州天機門的一位弟子同名。而前者渡劫不成,已身隕道消,後者自爆元神,算是死在他於野的手裡。

看來這個名字不太吉利。

如上五人,均為仙域昆吾山的修士。為首的師叔,便是葉全,或葉全子。他與艾陽已經現身,另外三人下落不明。

而不管是艾陽,還是葉全,好像均與妖魔之爭有關?

再一個,葉全所說的大戰將至,絕非空穴來風,而詳情不得而知……

於野想到此處,悄悄散開神識。

隔壁的朵彩已經安歇。而客棧中另外住着幾位築基、金丹的魔修,好像也是外地人士,未見有何異常。

於野兩腳着地,閃身遁入地下。

眼之間,他出現在一個幽暗的巷子里,卻已化作中年人的模樣,並換了一身凡俗的粗布袍子。他前後張望片刻,確認沒人關注他的存在,這才抬腳走出了巷子。

夜色漸深,客棧門前的街道上行人稀少,而百丈外的街口依然燈火通明,並有說笑聲隱隱傳來。

於野抄着雙手,奔着遠處的動靜而去。

抵達十字街口,乃是幾家客棧、酒肆與雜貨鋪子的所在。來往者多為修士,其中不乏元嬰高手。

於野在街口轉了一圈,走到酒肆門前。

與之前的酒肆相比,這家顯得更為熱鬧。他看了一眼身上的服飾,打消了飲酒的念頭。他一身凡人的裝扮,進入一家修士眾多的酒肆有所不便。

酒肆門前坐着一位年邁的老者,滿臉污垢,破衣爛衫,手裡捧着陶盆,在祈求着來往食客的施捨。

魔城也有乞食者!

於野摸出一塊銀子丟在地上,繼續往前走去。

老者一把搶過銀子,連連拱手致謝。而當他看向於野的背影,神色微微一凝。

「此番來到金羽城,多謝方兄款待,請到客棧一敘……」

「呵呵,理當如此……」

酒肆中走出兩位男子,健步如飛,轉瞬越過了於野,拐入前方的一家客棧。

於野的眼光一閃,低着頭隨後而行。

兩位男子走入客棧,來到一間客房之中,關上了房門,相互示意道——

「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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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兄,請……」

便在兩位男子謙讓之際,忽然雙雙身形一僵,「撲通」摔在地上,隨之四周禁制閃爍,憑空冒出於野的身影。他「砰、砰」兩拳震碎了兩人的金丹,伸手抓向對方的頭頂。片刻之後,他收手作罷,摘下兩塊玉牌與兩個納物戒子,屈指彈出兩點火光。待兩位魔修化為灰燼,他暗暗緩了口氣,遂撤去了禁制,推門走了出去。

所殺的兩位男子,一個姓方,乃是金羽城的魔修弟子,一個姓余,乃是白鹿城的管事,奉命來到金羽城公幹,明日便將帶着諭令踏上返程,不想與好友相聚之時雙雙罹難。而所謂的諭令,便是狄欒魔尊召集各城備戰一事。白鹿城距此數萬里,傳送陣可達……

於野走出客棧,來到街道上。

他就近拐入一條巷子,便要施展遁法返回,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喊叫——

「哎呀,不敢搶我老漢的銀子……」

是之前乞討的老者?

何人這般猖狂,竟敢搶奪一位乞食者的財物!

而老者已踉踉蹌蹌跑出了巷子。

於野凝神張望,抬腳追了過去。畢竟是他的銀子惹來了禍端,他豈能置之不理。

巷子的盡頭,又是一條幽深的巷子,已不見了老者的身影,遠處的一間石屋子傳來毆打的動靜——

「打死你這個老乞兒……」

「哎喲……」

於野循聲走了過去。

當他尋至近前,忽然沒了動靜,神識所及,屋內空無一人。

已殺人滅屍?

於野伸手推開屋門。

一間大屋子,四壁空空,什麼都沒有,卻另有一扇門通向後院,並傳來掙扎廝打的聲響。

於野救人心切,急忙沖入屋子。而與之瞬間,身後的門扇「咣當」關閉,緊接着光芒一閃,他整個人「轟」的一聲往下墜去。他的心頭隨之一沉,周身頓然湧出一層護體法力。

「砰——」

雙腳落地,於野穩穩站立,卻已是濃眉倒豎,兩眼透着憤怒與自嘲之

色。

上當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初次來到金羽城,偶遇一位乞食的老者,臨時起意施捨了一塊銀子,竟然為他招來了滅頂之禍。

事已至此,後悔莫遲。

置身所在,乃是一處地下洞穴,約有四五丈大小,四周設有陣法禁制,顯然是一處精心打造的陷阱。卻不知陷害他的人誰,憑藉雷火符能否脫困而出……

「嘻嘻!」

於野尚在思索對策,忽聽熟悉的笑聲響起。

又是光芒一閃,黑暗中亮起幾點珠光,緊接着陣法之外冒出一人,正是此前的老者?

「你……」

於野錯愕失聲。

「嘻嘻!」

老者伸手一抹,滿臉的污垢與鬍鬚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張純真俏麗的容顏,不是魔女辛九又是何人?

「不是冤家不碰頭,你再次落入我手,緣分吶!」

「你怎會認出我……」

於野摸向臉上的狐面,依然難以置信。

辛九的易容之術,遠比他的狐面百變更為高明。

便聽對方笑道:「你相貌雖變,而你的步履神態依然如故。我若認不出你來,豈能對得起十多日的朝夕相處!」

縱使易容術千變萬化,依然難以改變的一個人的舉止神態。於野不是不懂這個道理,而他怎會提防一個乞食的老者。

「你自稱靈鷲辛九,緣何現身此地,並隱匿行蹤……」

本想避開了靈鷲城,便也避開了這個女魔頭。誰想正如所說,不是冤家不碰頭。

「魔域之大,我辛九何處去不得?許你更改相貌,便不許我喬裝易容?」

「你待如何?」

辛九的狡辯之術與青蘿相比也不遑多讓,於野只能甘拜下風。

「殺了你!」

「哼,動手吧!」

「我若殺你,何須親自動手,只要泄露你的身份與來歷,你以為你能活着走出魔城?」

辛九話語多變,殺氣未消,又含笑出聲——

「嘻嘻,我辛九惜才愛才,倒想放過你!」

「哦?」

「你施捨於道旁的乞食者,可見你善心未泯,孤身斬殺魔修,表明你立志與魔域為敵,既然如此,何不與我聯手呢?」

「聯手?撤去陣法……」

「你先答應我!」

「倘若不知原委,你肯輕信本人的許諾?」

「咦,你果然與眾不同。且罷,聽我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