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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樑下。

小樹林中。

兩個昏死的男子已消失不見。

於野在來回踱步,低頭忖思。

朵彩則是站在一旁等待,默默看着地上的灰燼。

從搜魂,滅殺,焚屍,一切猶如行雲流水,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兩個鍊氣魔修便已化為烏有。而他依然那麼淡定、沉靜,天曉得他已殺了多少人,竟練就如此嫻熟的手段。

於野停下腳步,出聲道:“搜魂得知,黎城,二十八座魔城之一,為靈鷲城所管轄。黎城的城主為尚犀,魔將境界。或許屬地不同,黎城並無見月城、或相關的風聲傳來。”

朵彩兩眼一亮,道:“既然無人知曉你我的來歷,此去豈不是暢通無阻?”

於野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黎城各地設有關卡,方才的兩人便是值守弟子。倘若遇到盤查,你我口音有異,又是凡人身份,難免招惹麻煩。”

魔域修士的境界劃分與妖域相仿,稱呼有所不同,城主之下均為弟子,魔將、魔王境界的則為前輩人物。

“魔城之中設有傳送陣,可傳送各城,我想……”

“嗯,依你所言……”

片刻之後,於野與朵彩走出林子,各自換了一身袍子,儼然便是魔修的裝扮,卻一個呈現出魔修的築基威勢,一個氣息內斂,看不出任何修為。

於野曾為魔門之主,化身魔修如假包換。

而朵彩乃是妖修,唯有繼續隱匿修為,以她的境界之高,尋常的魔修也未必能夠看出

她的破綻。

於野與朵彩點了點頭,各自踏劍而起。

他腳下的黑色劍光,正是他當年所用的那把黑色短劍。而朵彩的飛劍為他所贈,乃是一把正宗的魔劍。

轉身飛過了山樑。

山下有間石屋子,應為魔城設置的關卡。值守弟子已神骸俱消,此去倒是暢通無礙。而傍晚時分,魔城便將關閉城門禁止出入。

兩人不作耽擱,踏着劍光掠過荒野而去。

十餘里的路程,須臾及至。

抵達魔城,恰逢城門關閉。

於野與朵彩落下劍光,摸出幾塊魔石丟向守城弟子。倒也趕巧,順利進入城內。恰是掌燈時分,喧鬧的街景迎面而來。

黎城,佔地五六里,四五條街道,房舍數百,商鋪客棧一應俱全,街道上更是人來人往。

有過見月城的一段日子,如今再次置身於魔城之中,雖然眼前的一切甚為陌生,卻也順應自然。

走過兩條街道,兩人漸漸放鬆下來。

“你我是找間客棧住下,還是先找家酒肆吃喝一番呢?”

“隨你吧!”

“咯咯,本姑娘做東,這邊請――”

只要沒有強敵追殺,於野便用不擔心泄露身份,如今既然來到了又一座魔城之中,不妨領略一下魔域各地的風俗人情。

臨街的酒肆掛着燈籠,夥計在門前招呼客人。

一排三間屋子,門扇大敞,裡面擺着櫃檯、桌凳,食客推杯換盞而場面歡快。

朵綵帶着於野走入酒肆,找了張桌子坐下,伸手一拍桌子

,興沖沖地吩咐夥計上酒上肉。見兩人均為魔修裝扮,夥計不敢怠慢,送來兩壇燒酒,還有幾味菜肴。

“嘩嘩”斟滿了酒。

朵彩端起酒碗一飲而盡,不忘催促道:“兄弟,共飲此酒――”

於野面露苦笑。

飲酒豪放之人,並不鮮見,如此一個好酒的女子,卻是絕無僅有。

嗯,酒水味道竟然不錯。

拿起竹箸品嘗菜肴,也是精緻可口,若與妖域的肉骨頭相比,堪稱人間美味。

於野禁不住來了興緻,抓起酒罈便猛灌了幾口,然後吐着酒氣,道:“痛快――”

“咯咯!”

朵彩不甘示弱,也伸手抓起酒罈,卻又眼光一瞥,神色微微一凝。

角落裡,另有一張桌子,坐着一男一女。男子中年光景,金丹修為,個頭乾瘦,神態猥瑣。女子十七八歲,鍊氣修為,衣着樸素,相貌秀麗。兩人在竊竊私語――

“你乖乖聽話,我傳你功法,保你三年內築基……”

“前輩,是何功法……”

“雙修之術……”

“豈非是男女苟且之術……”

“噓,此乃不傳之秘,以我本命精元助你提升修為……”

“晚輩……”

“不必嗦,吃喝過罷,前往本人住處,參悟玄術之妙……”

男子話語中帶着誘惑與威懾,使得女子不敢頂撞,怯怯懦懦而滿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朵彩舉起酒罈“咕嘟咕嘟”一飲而盡,“砰”地放下酒罈,伸手擦拭着嘴角,兩眼中殺氣一閃

“嗯,好酒量,再來兩壇酒――”

於野誇讚了一句,招呼夥計上酒。

“罷了!”

朵彩卻擺了擺手,摸出一錠銀子扔在桌上,道:“改日再飲,夥計結賬――”

於野的眼光掠過酒肆。

角落裡的男子仍在大吃大喝,很是得意,女子卻惶惶不安,猶如一頭待宰的羔羊般柔弱無助。另有幾位魔修在飲酒,卻無人留意鄰桌的動靜。

出了酒肆,不遠處便有一家客棧。

朵彩要了兩間客房,聲稱購買女兒家的物品,便又轉身走上街頭。

於野懶得多事,自去客房歇息。

客棧是個幾排石屋環繞的院子,客房雖然不大,卻點着油燈,還有一個火盆取暖,倒也安靜舒適。

於野關閉了房門,然後舒展着腰身躺在榻上。如今修為進境止步不前,他已不再行功修鍊,一個人的時候不是睡覺,便是參悟各種神通法門。而此時他卻睜着雙眼,一縷神識輕輕飄出門外……

燈火街頭。

朵彩抱着膀子,左右張望。

片刻之後,酒肆中走出一男一女。男的趾高氣揚,女子低頭跟隨。

朵彩轉身躲避。

而一男一女卻拐入另外一條巷子。

穿過巷子,乃是一片空地。此處位於城東,僻靜的所在坐落着幾處宅院。

男子帶着女子走到一處宅院前,揮手打出法訣,隨着光芒一閃,他推開了院門,道:“此乃魔衛的府邸,也是本人的住所,閑雜人等不得擅入,而你這小輩卻是列外,

來吧――”

女子腳步遲疑,慢慢踏入了院門。

“咣當――”

院門關閉。

一道人影悄然而至。

正是朵彩,左右張望,伸手輕輕推門。

光芒一閃,院內傳來一聲叱呵:“何人……”

“前輩!”

朵彩壓低嗓門,盡其嬌柔之聲。

門扇開啟一道縫隙。

“弟子有事求見……”

朵彩佯作驚慌,故作姿態,頓顯嫵媚之色。

院內之人兩眼一亮,撤去陣法,打開院門,道:“你是……”

朵彩閃身沖入院子,刀光一閃,兩半血淋淋的身子飛了出去。她“砰”地關上院門,打出禁制封住四周,這才收起銀刀而恨恨啐道――

“呸,本姑娘索命來了!”

“啊――”

與此同時,院里響起一聲驚呼。

一位年輕女子站在門前的台階上瑟瑟發抖,臉色煞白。

……

“砰、砰――”

天明時分,房門作響。

於野從榻上慢慢起身,穿着妥當,遂又坐了下來,揮手撤去了禁制。

“吱呀――”

房門一開一合,房內多了兩個女子。

一個是朵彩,神色莫名。

一個是酒肆遇見的年輕女子,躬身施禮,怯怯道:“辛蕊,拜見於前輩!”

於野疑惑不語。

“咳咳……”

朵彩輕咳兩聲,道:“莫怪我擅作主張,實屬忍無可忍。這女子遭人脅迫,欲以元陰之身換取築基,我出手救了她,帶到客棧暫行安置。”

“哦?”

於野打量着年輕女子。

女子自稱辛蕊,名字倒也好聽,臉上帶着羞憤之色

,輕聲道:“明前輩修為高強,又是魔修高人,他聲稱幫我築基,並將我帶到黎城,逼我雙修……晚輩若是不從,他隨時取我性命……”

“哎呀!”

朵彩忍不住出聲打斷,叱道:“這丫頭看似聰慧,卻蠢笨不堪,你一旦失去元陰,根基盡毀,從此成為廢物,不如死了乾淨!”

她話語粗暴,倒是情急心切。

於野像是恍然大悟,又微微錯愕。

朵彩卻沖他怒視,道:“何故這般盯着我,我雖然不懂雙修之術,卻對妖修……魔修中的邪術深惡痛絕,恰逢辛蕊深陷其中,自當仗義相助,總之我已將人帶到此處,要打要罵由你!”

辛蕊怔怔看着於野,救她的前輩已是高深莫測,卻對這位年輕人頗為忌憚,並甘願接受他的懲處?

她不由得慌亂起來,雙膝一軟,兩眼眸噙淚道:“晚輩之過,晚輩賠罪……”

“不必如此!”

於野拂袖一甩。

辛蕊忽然身子一僵,氣機環繞,竟難以下跪,只得怔怔而立。

“哼!”

於野暗哼了一聲,看向朵彩――

“你乾的好事,自行善後,何必找我,又待如何?”

朵彩的一舉一動瞞不過他,有關雙修邪術,與辛蕊的遭遇,他也猜出了大致原委。卻惱怒這女子的率性莽撞,故而整宿都在提心弔膽,所幸沒有發生意外,誰想她竟然將麻煩帶上門來。

“這個……”

朵彩剛剛還是氣勢洶洶,渾天不怕的樣子,轉瞬又神情

尷尬,吞吞吐吐道:“我昨晚所殺之人,乃是黎城的巡城管事……”

於野皺起眉頭。

朵彩神色躲閃,歉然道:“只顧救人水火,難免慮事不周……”

她與赤離在見月城殺了一位巡城管事,惹來滔天大禍,如今初到黎城,再次重蹈覆轍,一旦行跡敗漏,後果可想而知。於是她找到於野,急於尋求對策。

於野抬手一揮,霍然起身。

朵彩精神一振,期待道:“是殺人,還是縱火……”

於野兩眼一瞪,道:“結賬,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