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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四月,寒意漸褪,樹枝上三兩隻鳥雀唧唧喳喳,只盼着綠芽快長,蟲兒快肥,好讓自己能痛快飽餐一頓。

一年之計在於春。

近來,朝中也是日日有大事發生,賦稅之策,邊境之苦,重重強壓之下,身為帝君的周漢景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雖然風流成性,每天卻很早起來上朝議事,寒來暑往,從不耽擱。

今兒到了時辰,寢宮裡還是沒動靜,內侍太監在門口問安,裡面的皇上久久也不應。

眾人慌慌張張來到床畔,掀開帘子一看,險些嚇得沒了半條命。

周漢景滿頭虛汗,雙眉緊鎖,臉上泛着異樣的潮紅,一看就是病了。

太監們輕喚兩聲,遲遲不見皇上回應,再探探額頭,居然滾燙。

外頭執勤的小太監一路跑到太醫院傳話。

神隱已久的太醫院正院使大人難得露面,親自給皇上診脈,余元青也跟着一起去了。

皇上心神勞損,肝火旺盛,寒熱頭痛,氣血微兮脈亦微,有虛勞咳嗽之症。

一連三張方子,急忙送往御藥房。櫃門開開合合,藥包起起落落,人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蕭太后趕過去的時候,外頭的太監宮婢誠惶誠恐地跪了一地,嚷嚷着娘娘恕罪。

周漢景病得太突然了,以至於她懷疑有人暗中搗鬼,追問一番才知道,昨晚沒人侍寢,皇上熬夜批閱奏摺,結果就病倒了。

蕭太后憤憤地想:一定是那些文臣武將變着法來氣他,要麼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要麼寫些尖酸刻薄的摺子來鬧。

她一氣之下,將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召喚進宮。

此等陣仗,非同小可。

玥太妃聽得消息,輕輕一笑:“太后娘娘好大的肝火啊。”

張嬤嬤派人去打聽消息,後來才知太后娘娘怒斥群臣,把人都叫到乾清宮給罵了一通。

“太后這麼激動……您要不要去看看?”

面子上的事,還是要做一做的。

玥太妃搖頭:“春寒料峭,何必折騰。”

“那我派人去太醫院聽聽消息……”

玥太妃心裡有數。皇上年輕體壯,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晌午過後,蘭美人拖着孕肚想要去看望皇上,還未出門,就被身邊的宮婢攔下來:“娘娘使不得啊……您近來身子沉,昨兒還流了點血,小心為上啊。”

蘭美人蹙眉輕斥:“好好的,你們說這些渾話來咒我……”

她的宮人們早就摸清楚了她爭強好勝的脾氣,她這個人好面子,常常一時衝動,又後悔吃虧。

皇嗣貴重,不容有失。

縱使平時懦弱木訥的奴才們,這會兒不得不大着膽子將她圍住,抱着雙腿求饒。

蘭美人身子沉擰不過他們,只能罵,罵了好一陣,自己先累了。

她站在廊下,扶着肚子,喘着粗氣,就聽外面有人傳話:“娘娘,太醫院來人了。”

眾人連忙將她攙扶進屋,誰知今兒來得太醫是個生面孔。

蘭美人當即變臉,語氣不悅:“你是哪來的?我沒見過你……”

那人不卑不亢介紹自己的名字和官職:“回娘娘,微臣徐秀,太醫院五品太醫,奉命來為娘娘診平安脈。”

徐秀年紀輕輕,烏髮劍眉,明明一身官衣卻滿滿的書卷氣,看着更像個秀才,而不是太醫。

蘭美人輕輕一哼:“太醫院沒人了,是嗎?找你這種雛鳥過來診脈,你行嗎?”

徐秀垂眸:“回娘娘,微臣必定盡心儘力。”

說話間,門外又來了一個人,正是沈鳳舒。

她捧着一盒子補品燕盞,緩緩而入。

“給蘭娘娘請安。”

御藥房人手不足,蘭美人又是個燙手山芋,人見人怕。

這差事兜兜轉轉,落在了沈鳳舒的手裡,她也沒挑,大大方方地接了。

蘭美人眼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問:“你又是誰?”

“回娘娘,民女是太醫院御藥房葯醫沈鳳舒。”

蘭美人聽了這名字,稍稍反應了一會兒,忽而瞪大雙眸:“是你?你居然敢來見我?哈哈……”

她的笑聲清脆,眼神犀利。

沈鳳舒送上盒子,溫和道:“娘娘,今兒一十三份的補品已經送到,請娘娘按着太醫的叮囑服用。”

蘭美人原本已經伸出手腕給徐秀診脈,這會兒動了動,抬起手指向沈鳳舒:“你這賤人,當初差點害了我,今兒敢飛到我的手裡頭。”

她這麼一動,腕上的白帕掉落在地,徐秀皺眉要撿,誰知,藍美人一腳踩了上去,令他為難。

沈鳳舒見她朝着自己走來,忙屈膝一禮:“娘娘請不好動了胎氣,從前的事,恐怕只是誤會。”

蘭美人氣極反笑,撫了撫小腹:“你自己找上門來,我還會放過你嗎?是你自己犯賤!”

眼看着她就走過來了,沈鳳舒不疾不徐地說了一句話:“娘娘一向喜歡燕盞,御藥房庫存不多,特意派人去宮外尋找,費盡功夫,這才發現城北長順街的濟世堂,他們的燕窩極好……”

此話一出,蘭美人陰險的笑臉立馬消失,像是狐狸被夾到了尾巴,滿臉倉皇和不安。

沈鳳舒有備而來。

之前讓小安子四處打探消息,無意間聽到了城北的濟世堂,屢屢找人牽線搭橋,想和御藥房的採辦做生意。

紙是包不住火的。

濟世堂的東家聽說也姓蘭,年紀四十齣頭, 家中還有三房美妾。

蘭美人不敢讓沈鳳舒當著眾人的面說下去,連忙退回幾步,穩穩坐下來,緩緩神道:“你們都出去,我有話問她。”

“娘娘……”

宮人們猶猶豫豫,怕她衝動打人。

蘭美人中氣十足,厲聲道:“都滾出去。”

“是……”

眾人退下,連徐秀也是不得不照做。

他沒見過沈鳳舒沒,只是聽說過她是蕭阿公的愛徒。

今兒一見,果然不是個善茬。

沈鳳舒垂眸靜立。

蘭美人故作強勢,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來威脅本宮的?”

沈鳳舒搖頭淺笑:“民女不敢,只是想給娘娘一句肺腑之言。濟世堂屢屢巴結御藥房的採辦,太過明目張胆,恐怕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