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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就在一瞬間。

沈鳳舒盯住他的眼睛,似乎從他那雙犀利的眼眸中看到了陰霾與不安,眨眼間,情緒轉瞬即逝。

他到底怎麼了?

他不對勁。

沈鳳舒追着他的目光,他卻躲開了,放開她的手,過去倒茶:“不要受傷,我會心疼。”

沈鳳舒暗暗搖頭。

事情絕不是這麼簡單。

“王爺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周漢寧恢復如常,淡淡一笑:“我說沒有,你會信嗎?”

一個簡簡單單的對視,包含千言萬語。

沈鳳舒蹙眉:“那就是有了。”

周漢寧默默無語,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無奈。

他要如何告訴她?

自己正在慢慢變成一個“怪物”。

她那麼聰明,早晚會發現的。不如再等等,享受這片刻的歲月靜好……

“茶很香,你喝吧。”

他在心裡嘆了嘆氣,把茶碗遞給沈鳳舒,說話的聲音很低。

沈鳳舒無心喝茶,低着頭繼續用藥杵碾磨草藥,一下比一下重,一聲比一聲響。

幾日後,他們來到滄州城外的湖邊安營紮寨。

周漢寧仍不急着進城,這次倒不是因為知府貪婪無度,而是他還在等京城那邊的消息。

滄州乃是西北邊防最重要的一環。他和母妃一條心,絕不會衝動行事。

夜深了,沈鳳舒梳洗過後,回到帳中,居然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香氣。

安息香?

周漢寧不會經常用這些香料,只是偶爾幾次。

沈鳳舒原本沒怎麼在意,今兒難免多想了些。

她裝作好奇,問周漢寧這香料是怎麼配出來的?

她的鼻子很靈,卻也分辨不出所有的配料。

周漢寧淡淡一笑,伸出自己的胳膊給她當枕頭,拍拍她的肩膀道:“香料這種東西,我是不懂的,有現成的來用就行了。”

沈鳳舒背過身去,靜靜閉眼。

她看似乖巧入睡,其實暗暗憋氣,不動聲色地忍耐着。

周漢寧聽着沈鳳舒淺淺的呼吸聲,輕撫她的長髮,雙眸幽幽,看向帳外。

須臾,他坐起身來,在她的臉頰纏綿親吻幾下,見她毫無反應,才起身下床。

沈鳳舒還殘留一點清醒的意識。

她還沒有睡着,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在身邊動來動去,微微睜開眼,只看到他高高的背影在微弱的燭光下被拉長變形,漸漸變成一大片模糊的黑。

他……真的可以走路,只是走得很慢。

沈鳳舒等他走出帳子,恍恍惚惚下了床,摸索着拿上長衣,隨意一披,小心翼翼地走到簾帳旁,透過那不大不小的縫隙,大口大口呼吸,恨不能清空肺里的香氣,恢復精神。

須臾,她悄悄地走出大帳,外面立馬有人察覺,他們都是王爺的隨從,自然不會讓她輕易走動。

沈鳳舒忙轉身拿了一件披風,佯裝着急道:“王爺穿得太少了,容易着涼,白天還有幾聲咳嗽,我得給他送一件披風才行,”

這麼一說,隨從面面相覷,倒也不好阻攔。

沈鳳舒拿着披風,順着他們指的方向找過去,今兒的月光霧蒙蒙的,幸好,湖邊的小徑還算平坦,沒有磕磕絆絆。

沈鳳舒沒有出聲,凝神細看,發現不遠處的樹叢旁邊有個人影,高高瘦瘦,雙腿修長。

王爺?

沈鳳舒心裡遲疑,腳步卻不慢。

周漢寧穿着素白長袍,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不過,他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剛剛拿起杯子的手,微微一頓。

光是聽腳步聲,他就能猜到一二了。

如果是他的隨從,他們不會冒然上前,而且他們都是練家子,走路頗重,不會這般輕盈。如果是暗中偷襲的刺客,個個身懷絕技,穿葉無聲,怎會讓他輕易察覺……

那麼,現在能走過來的人,只有一個了。

“你怎麼來了?”

周漢寧冷冷開口,卻不轉身。

沈鳳舒僵在原地,本以為還能走得更近些,他怎麼知道是她?

她下意識聞了聞自己的衣袖,似乎還帶着點香料的香氣。

“我醒來見王爺不在,有點擔心。”

沈鳳舒輕聲細語道:“我給王爺帶了件披風……”說完就要走過去給他披上,誰知,周漢寧轉過身來,嚇得她驚駭輕呼。

昏暗的月光下,他的臉慘白慘白的,雙眸幽暗,唯有紅唇鮮艷,嘴角還殘留着一點詭異的污跡,妖里妖氣,活像個夜間行走的妖精。

而且,他的手中舉着一隻翡翠杯,杯中盛着些許暗沉沉的液體。

沈鳳舒大吃一驚的同時又恍惚明白了什麼。

她顧不上恐懼,忙走過去,猛地搶過他手中的翡翠杯,低頭一看一聞,臉色又沉。

是血……

是一杯腥紅的血!

沈鳳舒腳下不穩,險些踉蹌一步,疑惑不解地看向周漢寧:“為什麼喝這種東西?”

他是怎麼了?

這是什麼血?哪來的?

沈鳳舒又怕又氣,抬手就要摔了那杯子,誰知周漢寧眼疾手快,長臂一揮,甩袖搶過翡翠杯,當著她的面,仰頭將裡面的東西喝得乾乾淨淨。

他不止喝了,還用那張血紅的嘴,親了她。

“王爺!”

沈鳳舒愣了愣,倉皇之下,重重打了他一巴掌,顫抖道:“你是人嗎?你還是人嗎?”

她狠狠抹嘴,連連吐出嘴裡的血水。

周漢寧微微偏過頭,挨了她的巴掌,不氣不惱,不急不躁。

他抿抿嘴唇,嗓音沙啞:“不要吵,不要鬧,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一直瞞着我,就是為了這個……”

沈鳳舒無法理解,莫名其妙的流出眼淚,抓住他寬大的衣袖,用力往下扯:“這是什麼旁門左道?誰教給你的?”

周漢寧見她激動萬分的模樣,露出無奈的表情:“你以為本王是怎麼站起來的?破鏡都難重圓,何況是我這雙支離破碎的腿?沈鳳舒,你不該是這麼天真的人!換做是你,你也會不擇手段的。”

當仇恨成為了全部,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

沈鳳舒駭然無語,杏眸顫顫,含着一汪水。

周漢寧被她懸而不落的眼淚,弄得心如刀割,不想真的嚇她,又沉沉說了一句:“那只是鹿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