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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期間,宮中四處金桂飄香,秋菊綻放,美得十分清雅,因姚太后薨逝還不到一年,所以宮中的中秋宴依然只是簡單的慶祝,並宴請了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命婦。大概是因為璞王也在,所以宴會上免不了暗流涌動,不少人都在猜測璞王的意圖以及外面的流言是不是他放出去的,但是獨孤徹都視而不見,反而當著眾人的面與璞王上演了一場兄友弟恭的戲碼,讓人摸不清他們究竟關係如何。

夏侯紓先前已經特意提醒了夏侯翊及越國公府要小心謹慎,所以直接假裝不舒服沒有出席宮裡的中秋宴,然後拉着同樣從宴會上溜出來的福樂公主一起在鑒明湖邊放孔明燈,然後坐在聽雲亭里吃大閘蟹。

八月底便是宋太妃的壽辰,平時冷冷清清,人跡罕至的紫宸宮已經開始張燈結綵,連樹上都掛滿了彩色的絲帶。按照南祁的習俗,在樹上挂彩色絲帶代表祈福和祥瑞。遠遠看上去一片奼紫嫣紅,不是春日勝是春日。

佟皇后領着夏侯紓和其他幾個品級稍微高一些的妃子依禮一起到紫宸宮給宋太妃請安,順便跟她說一說壽宴的安排。

夏侯紓之前從未去過紫宸宮,也沒有見過宋太妃,一來是宋太妃身體不好,常年閉門不見客,尋常不敢去叨擾,二來也是因為宋太妃在先帝去世、璞王離京後偏居一隅,從不摻和宮裡的事情,所以極少會有人主

動提起她來,存在感也就十分薄弱。

紫宸宮是一座獨立而建的宮殿,位於皇宮東北角,由三間大殿和一眾假山池藻構成,外面看上去莊嚴肅穆,其實裡面是別有洞天,可謂人間仙境。眾人依次進了紫宸宮主殿,內部裝飾清雅,一律是顏色較為深沉的冷色調,唯一的暖色調就是那巨大的紅漆柱子以及碧黃的瓦片。

宋太妃雖然常年在養病,身形卻並不單薄,大概是不怎麼出去走動,所以她整個人都有些浮腫,但也不是康健之人的富態。

此刻,宋太妃正半倚在主榻上打盹,身上蓋着一條兔毛毯子,呼吸均勻,面容慈祥,就像一個尋常的富足之家的老太太。她的懷裡依偎着一隻同肥胖而又渾身黝黑的老貓,聽到聲音後,那老貓突然睜大了眼睛,綠陰陰的眼睛裡閃耀着幽藍的光,盯着人看的時候讓人不寒而慄。

一干人隨着皇后屈身跪拜,宋太妃聞聲才緩緩地睜開眼睛,由旁邊的白頭宮女扶坐起來。她睡眼惺忪地將眾人打量一番,道:“是素凝來了?”

倒像是很熟悉和親密的樣子。

夏侯紓不由得疑惑,佟皇后不是皇太后的侄女嗎?聽說皇太后當年與宋太妃交情並不算深厚,為何宋太妃會對佟皇后這般友善?

佟皇后顯然沒有注意到夏侯紓的神色,依舊笑語盈盈地對宋太妃說:“太妃娘娘,臣妾帶六宮嬪妃來給您請安,望宋太妃福壽安

康。”

宋太妃略一點頭,和藹道:“都起來吧。哀家這裡好久都沒這麼熱鬧了,今日能看到你們,甚是欣慰。只可惜哀家常年在這裡養病,竟然叫不出你們的名字。不知哪位是賢妃夏侯氏?”

夏侯紓心裡又是一驚,這一路走來,她在宮裡確實也是聲名大振,但是沒料到宋太妃竟然會對她這麼好奇,在一眾人中唯獨提到了她。

“回太妃,正是臣妾。”夏侯紓緩緩站出來,又給宋太妃行了一禮。

宋太妃抬起眼皮看了看夏侯紓,笑着點點頭道:“哀家方才也猜想着應該是你,你的樣子像極了你的母親。”

“宋太妃認識家母?”夏侯紓更加好奇,母親從前只跟她說過先帝的諸位妃嬪,卻沒有告訴過她自己與宋太妃有過什麼淵源。而宋太妃的神色,看起來又不像是幾面之緣那麼簡單。

宋太妃溫和地笑着,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半晌,她才說:“我外祖家與恭王府比鄰而居,進宮之前,我曾在恭王府外祖家住過幾年,與你的母親有幾分交情。你母親自小就是個堅韌聰慧的女子,為人處事有條不紊、面面俱到,就連先帝都頗為讚賞,還加封她為宣和郡主。只不過我在外祖家住了不到三年就回家了,再後來又各自婚嫁,漸漸斷了聯繫。未料一轉眼,她的女兒都這麼大了,看來哀家真是老了。”

按照南祁的規定,皇帝之女封公主,親王

之女封郡主,藩王嫡女封縣主,地位上總是要比皇室宗親低一些的,但是先帝念在恭王一脈對皇室和朝廷的貢獻,並且子嗣單薄,所以當年破格加封了鍾玉卿為宣和郡主,而且經常召進宮與宗室女一同學習和玩樂。不過自鍾玉卿出嫁後,宗室女也陸陸續續婚配出宮,也就逐漸沒那麼多人記得她了。畢竟不是正統的皇室血脈,榮寵之後也不會有多少人記得。

夏侯紓就是再笨,也不至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宋太妃套近乎,而且她根本就不想去宋太妃和璞王這對母子之間的渾水,於是故意裝作聽不明白的樣子,笑着說:“太妃神采奕奕,怎麼會老呢?”

宋太妃靜靜地看着夏侯紓,眼裡也露出幾分欣賞之色,點點頭又問了一下其他妃嬪的姓氏和封號,一邊還忍不住地誇讚她們年輕美麗。眾妃剛接受了璞王的見面禮,自然也是耐心地應答着,個個都表現得很敬重她。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大家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了,佟皇后便讓眾妃先回去,她自己則留下來與宋太妃商討壽宴的相關事宜。

宋太妃欣然接受。

夏侯紓出了紫宸宮,依然想不明白宋太妃今日的舉動是出於什麼目的。按理說,宋太妃既然專門問到了她,並對她表現出了特別的興趣,就證明她在紫宸宮並不是與外界斷絕信息的,可她也只是這麼類似隨口一問,接着又平白無

故地提了一段世人都已淡忘的往事,是在讓人摸不着頭腦。

一連幾天,夏侯紓都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直到前那個正在園子里栽種石榴花的小花匠找到了她。

彼時夏侯紓正在臨水亭里納涼,看着小花匠慌慌張張的樣子,心中萬分不解,便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花匠左顧右盼,神神秘秘地對夏侯紓說:“娘娘,此地說話不方便,奴婢斗膽請娘娘移步。”

夏侯紓會意,便起身帶着他回了飛鸞殿。

雲溪也察覺到此事非比尋常,親自到外面守着。

夏侯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對小花匠說:“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小花匠點點頭,方才道:“娘娘,奴婢今日按規矩送花到濟和宮,偶然聽到璞王跟皇太后身邊的衛公公商量要在宋太妃的壽宴上行刺陛下。”

“什麼?”夏侯紓大驚,叉掉碰壞了茶杯,“你說的都是真的?”

“奴婢敢以性命擔保!”小花匠認真的說。

夏侯紓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娘娘曾救過奴婢的命,奴婢無以為報,只求娘娘平安無事。”小花匠一臉誠懇。

夏侯紓仔細斟酌着他的話,此時此刻,由不得她不慎重,指不定這就是對方的計謀,就等着她往坑裡跳呢。算起了,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了吧,小花匠倒是機敏,知道她是飛鸞殿的賢妃,而她卻連他

姓氏名誰都不知道。

“你叫什麼名字?”夏侯紓突然問。

“奴婢從小就是孤兒,沒有名字,只知道收養過我的那戶人家姓陳,是個給大戶人家侍弄花草的,就叫我花奴。後來進了宮,管事公公見我懂得照料花草,辦事還算妥帖,邊給我取了個名字叫懷濟。”小花匠答道。

“懷濟?倒是個好名字。”夏侯紓點點頭,“我看你人也機靈,從明天起,就到飛鸞殿來當差吧。”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先把人留在身邊看住總比放任不管安心些。

小花匠面露欣喜之色,連忙行跪拜之禮,激動道:“承蒙娘娘賞識,奴婢必當為娘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夏侯紓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客氣,又吩咐道:“你既然要到我這裡來當差了,就趕緊去回了你的上家,做好交接。”

“是。”懷濟興高采烈地起身出去了。

雲溪走了進來,遲疑道:“娘娘,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夏侯紓並不打算瞞她,但是不確定的事,她也不好說得太過駭人,便說:“如果消息沒錯的話,宮裡將有大事發生,不過此事現在還不宜伸張。我已經讓懷濟去回了他的管事,你去替他把住處安排好,以後他就留在這裡了。記住,一定要看好他,別讓他壞事。”

“娘娘要把他留下來用?”雲溪聽了大驚道,“萬一他是他們的人怎麼辦?娘娘豈不是養虎為患?”

“用人不疑,疑

人不用。你按我說的去辦就是。”夏侯紓這樣說著,也試圖這樣安慰自己。不管怎樣,在這件事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雲溪領命趕緊去辦了。可夏侯紓還是覺得這件是必須得有個萬全之策,想了很久,她只能將信任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只是不知道他好不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