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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困、夏眠、秋打盹,自從岑州回京之後,天氣便逐漸轉涼,季節也進入了秋的序章,宮中已經隱約傳來桂花的香味。夏侯紓這段時間特別嗜睡,經常一睡就是一個中午,醒來後吃了飯,隨便溜達幾圈,一天就過去了。有時候福樂公主也過來鬧騰一下,時間過得很快。

入秋後,福樂公主的外祖父蕭太公感染了風寒,纏綿病也許久不見好,所以獨孤徹特意帶着福樂公主出宮,前往蕭府探望。沒有了福樂公主在耳邊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夏侯紓這日睡得極為暢快。下午雲溪好說歹說,她才不情不願地起床用晚膳,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

雲溪見夏侯紓機械性地咬着食物,思緒卻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一副食不知味的樣子,看着就很浪費糧食,於是她想了想,便有意說一說宮中最近的大事,以便讓夏侯紓提提神。

“娘娘,我聽說過幾天璞王要進京了。”雲溪刻意提醒道。

夏侯紓愣了一下,思緒漸漸被拉回了飯桌,咽下嘴裡的食物才沒頭沒腦地問:“璞王進京與我有什麼關係?”

自從獨孤徹拒絕了她出宮的請求後,她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雲溪四下瞧了瞧,示意伺候在旁邊的宮女全都隱去,然後才湊近了些,刻意壓低了聲音說:“只怕來者不善。”

夏侯紓細細體會她話里的意思,宋太妃五十歲生辰,獨孤徹親自下詔,

璞王不論是作為宋太妃的兒子,還是作為獨孤徹的臣子,進京賀壽是必然的。至於雲溪說的來者不善,無非是外面傳的那些子虛烏有的流言,所以璞王進京才會引得人人爭相議論,甚至連雲溪都有幾分興趣。可是這種事情,在其位則謀其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該是獨孤徹操心的事。況且她跟璞王素未相識,對他的所有認知都來自道聽途說,能做什麼判斷呢?

雲溪見夏侯紓半天沒有反應,又問:“娘娘,此事你怎麼看?”

“陛下和前朝的大臣們三令五申,後宮不得干政,這件事情咱們還是少關心的好。”夏侯紓沒所謂地搖搖頭,然後鄭重的叮囑她,“父親剛從北原戰場上回來,二哥此番暗訪塗川也有驚無險,二嫂也快臨盆了,正是關鍵的時候,我們越國公府盡量不要去摻和朝堂的事。”

“娘娘真的不管此事?”雲溪將信將疑,姣好的面容扭作一團。跟着夏侯紓進宮這麼久,她早就看明白了,不是她們不惹事,事就不會找上門來。她特意說這個,就是想早做準備。

“我一個人能做些什麼?”夏侯紓面色一沉,索性放下了筷子,語重心長地說,“雲溪,我現在的處境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之前昔恬鬧出的那些事,表面上看着是沒人再計較了,其實誰也沒忘。如今宮裡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我想你也應該清楚。一旦我做了

點什麼,只怕下一刻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這個時候,我為什麼要去往刀口上撞呢?”

“娘娘分析得很有道理。”雲溪點頭贊同。

自雨湖沒了之後,雲溪這丫頭就更加謹小慎微,做事也越來越有頭有序,但還是偶爾會像之前一樣八卦。這樣的雲溪讓她感到熟悉和溫暖,但同時也讓她擔心,尤其害怕一着不慎就讓她步了雨湖的後塵。

翌日夏侯紓在宮中走動,途經御花園時突然下起了雨。

初秋的天氣就這樣陰晴不定,毫無預兆就會變天。只是她們出來的時候沒有帶傘,也就只能先找了個涼亭避雨。

雨勢越來越大,夏侯紓正愁着這雨何時才會停,便聽到雲溪充滿戒備地大喝一聲:“什麼人!”

夏侯紓轉身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涼亭外匍匐着一個黑灰色的人影――他整個身子貼在地上,沾染了污水和泥濘,旁邊放着兩盆開得正艷的令箭荷花,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出是個人。

雲溪見那人匍匐在那裡久久不動,便提高了嗓門又喊道:“你究竟是什麼人?見到賢妃娘娘還不趕快見駕!”

那人依舊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彷彿睡著了一般。

夏侯紓制止了雲溪的再次詢問,也不顧雨勢便走到那人身邊。只見他面無血色,眼窩深陷,渾身瘦骨嶙峋,連衣裳都是乾癟地貼在身上。看他的裝扮,應該是宮裡的低等內侍,不知道什麼原因暈倒在這

里了。夏侯紓伸手在他的臉上拍了幾下,見他依舊毫無反應,而且還有些發熱,想來是病倒在這裡了,忙又招呼雲溪下來一起將他拖到涼亭里去。

“娘娘,你這又是何必?”雲溪看着渾身濕透的夏侯紓不住地嘆氣。

夏侯紓沒所謂地擦了擦順着頭髮流到臉上的雨水,才說:“再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我們如果不管他,他肯定會死的。”

“娘娘你真是心善。”雲溪不由得想起了雨湖。當初,她們就是因為太過單純和善良,才會一步步走進圈套,最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夏侯紓也想起了雨湖,那個不苟言笑安心地善良的姑娘,不由得悲哀地苦笑,道:“這與心善沒有關係,我只是不想踐踏無辜的生命。”

雲溪也不再接夏侯紓的話茬,只是看了看外面又說:“娘娘,看這雨勢一時半會也停不了,估計沒人知道我們在這兒。要不娘娘你在這裡等着,我先回去叫個人來接你?”

夏侯紓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個神志未清的小內侍,點頭道:“也好,順便叫人去請個太醫來,再等下去只怕他會沒命的。”

雲溪點頭衝進了雨里,一會兒就消失在水霧裡。

夏侯紓坐在涼亭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邊不時打量着那個小內侍,一邊等着雲溪叫人來。

沒過多久雲溪帶着人回來了,幾個小宮女手忙腳亂地替夏侯紓披上乾淨的衣裳,一面催着她快些回去

夏侯紓回頭看了看那個人,對着另外兩個同來的小內侍吩咐道:“去打聽一下他是誰手底下的,送回去命管事的好好照顧,若是有個什麼差池,我唯你們是問。”

兩個小內侍忙答了個是,遂背着那人離開了。

夏侯紓回到飛鸞殿,獨孤徹已經先到了。

看見夏侯紓淋得跟落湯雞似的,獨孤徹慌忙叫人把準備好的熱水抬進房裡去泡個澡,一面責備其他幾個宮女:“你們是怎麼照顧賢妃的?現在已經入秋了,怎麼能讓她淋雨?這要是落下了個什麼病,朕唯你們是問!”

夏侯紓想着自己剛才也說過這句話,不由得笑着擺擺手說:“你別怪她們了,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誰也沒料到會下雨。”

“你也是,出去也不多帶幾個人,這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獨孤徹責備完宮女又來責備夏侯紓,然後拉着她往浴桶處走,命令道,“趕緊進去泡一下,要是生病了朕就禁你一個月的足。”

夏侯紓啼笑皆非,這也可以作為禁足的理由嗎?隨後她翻了個白眼,悻悻地進房間去泡澡。

好在夏侯紓並沒有因此生病,獨孤徹也就沒有實施懲罰的機會。

整個晚上,獨孤徹對璞王進京的事隻字未提,對邊關戰事更是閉口不談。夏侯紓突然就發現跟他在一起時竟然找不到話題,但是這樣的靜默卻不會使人尷尬,這真是一個怪異的想象。

睡到半夜醒來,夏侯紓

發現獨孤徹竟然還睜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被嚇得本能的往後縮了縮。

獨孤徹也意識到自己這樣很嚇人,連忙拍了拍她的肩,算是替她壓驚。

夏侯紓深吸一口氣,用一副惡霸的口吻說:“我知道我漂亮,但是你也不必一直這麼看着吧?你要是連晚上都還不睡的話,可就沒有時間休息了。你想英年早逝嗎?哼,你想我還不同意呢!”

獨孤徹伸手覆在夏侯紓的臉上,然後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寵溺地說:“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敢這麼肆無忌憚地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啊――”夏侯紓故意驚叫,“你不會因此判我個大不敬之罪吧?”

“那你怕嗎?”獨孤徹配合著她問。

“我怕啊,可我更怕陛下沒有了我後會難過。”夏侯紓嘻笑着說。

“越發放肆了。”獨孤徹說完在夏侯紓腰上使了一把力,無奈道,“紓兒,看來是我平時太縱容你了。”

夏侯紓被他的動作弄得咯咯直笑,嘴上依舊不饒人,開始胡說八道:“你哪會縱容我這樣的妖女啊,你可是聖明的君主啊。啊――”

最後一聲慘叫剛發出來就被獨孤徹死死地捂住了嘴。

“外面可是有大批侍衛,你這樣會把他們引進來的。”獨孤徹提醒道。

夏侯紓直點頭,獨孤徹這才將手拿開。

夏侯紓吸了口氣,正準備說話,獨孤徹又豎了根手指放在她嘴唇上,再次提醒道:“別說

話,快五更了,就這樣陪我躺一會兒。”

夏侯紓也有樣學樣的將手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繼而恢復寧靜。

獨孤徹又將夏侯紓往自己懷裡拉了拉,然後緊緊地抱着她。

夏侯紓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自己有點睡不着了,剛睜開眼睛,獨孤徹便將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輕聲說,“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