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说网

有句话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南祁此时的状况正好应征了这句话。宫里宫外的事还乱糟糟的,偏偏北边的北原国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边境作乱。

北原国是个以游牧为主的国家。每到秋冬季节收成之后,就要在边境骚扰一番,此次更为放肆,居然在边境烧杀掳掠。此事一出,轰动朝野,经过群臣商议,独孤彻最终下令派越国公夏侯渊带兵出征。

与此同时,夏侯翊也接到了任务,要秘密前往璞王封地涂川细查。夏侯纾猜不透独孤彻是不是对璞王起了疑心,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璞王为人十分低调,多年来一直在封地做他的闲散王爷,眼里也只有他的一亩三分地,从来不给朝廷添麻烦。可夏侯纾曾经在府中听父亲和二叔提起过璞王,都说他是个笑面虎,实则心思深沉,还说当初若不是独孤彻有勤王救驾的功劳,或许皇位就是璞王的了。夏侯翊此去必是危险重重。而且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分明是在分散他们越国公府的势力。

想到父亲带兵远征,二哥远离京城,家中便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嫂子以及郭夫人母子,夏侯纾在宫里就越发显得孤立无援。

最让人感到可怕的是夏侯翊离京前带进来的消息――雷起乾居然与佟淑妃有关。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夏侯纾进宫之后,对这句话的领悟可谓是登峰造极。也难怪佟淑妃也会出来争夺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天威难测,征途远长。

独孤彻这几天忙得昏天暗地,朝中要应付立后与立嗣之争,外面又要应付北方的战争,一个头两个大,难得抽空来飞鸾殿一次,也只是陪着夏侯纾用膳,然后就埋首在堆叠如山的奏折中。而这些夏侯纾又无法插手,只能冷眼旁观。

夏侯纾因为心里有事,便一个人到外面走了走,回来的时候看见独孤彻居然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她屏退了伺候在旁边的宫女,轻轻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睡得很熟,她一边想事不时看他几眼,不知道该不该把姚贵妃的阴谋告诉他,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她可能会伤害到他。

许久,独孤彻终于醒过来,抬头看了看她,瓮声瓮气道:“你怎么这么盯着我?难道我这么好看吗?”

夏侯纾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就算好看,那也是等别人来夸赞的,哪有自己亲自说的?难道男人都这么自信和自恋?

独孤彻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活动了一下脖颈,又问:“你在想些什么呢?眼神怪渗人的。”

“没什么。”夏侯纾慌忙摇摇头说。她还是放弃了坦白,因为她突然很自信自己不会伤害他。

看着他一脸倦容,夏侯纾好心提议道:“时候不早了,回房歇会儿吧。”

他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夏侯纾背对着与他躺在大床上,房内只有夜明珠发出微弱的光,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月上有晕,落地如霜。初冬的夜,比水凉。空气中有百合香清淡的味道,夹着独孤彻身上独有的香味,一漾一漾地涌入鼻息。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缓缓入梦。

夜半醒来,枕边人不知何时却已经不再。夏侯纾披上衣服走出去,发现书房里有烛光,便往那边去。

房里只点了一盏灯,一个小内侍一边在有气无力的磨着墨,一边偷偷地打呵欠。

独孤彻身上披着一袭玄色绣金线龙纹的长袍,埋首在灯下批阅奏折。脸上因为烛光的照映而显得特别温暖,夏侯纾不由得看呆了。

很久很久,独孤彻看过突然抬起头来,看到夏侯纾,立马蹙了蹙眉,疑惑道:“你怎么起来了?小心别冻着。”

“我身体没那么弱。”夏侯纾慢慢走过去,一面示意小内侍出去,然后替他揉太阳穴,“真的有那么忙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万一累倒了怎么办?也不多叫个人来伺候着,屋子里这么冷,冻着了又怎么办?别以为别人称你万岁就真的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唠叨了?”独孤彻笑道,连笔都没放下就拉夏侯纾坐到他的腿上,“不过,朕喜欢你这样。”

“你是看奏折看傻了吧。”夏侯纾没好气的说,“哪有人喜欢被别人唠叨的,算了,看你这么可怜,我替你磨朱砂吧。”

独孤彻放下笔,替夏侯纾理了理衣裳,说:“你还是回去睡吧,虽然朕很受用你的温柔体贴,可是你穿这么少,万一生病了,我会更心疼的。”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不然显得我多没义气。”夏侯纾不顾他的反对,非要留在旁边替他磨墨。其实她是有目的的,听了那么多传言,她很想知道皇后之争最终花落谁家,更想从奏折上看到点关于边关的战事。

也许独孤彻知道了她的目的,就不会这么感动了吧。

夏侯纾默默的思忖着。

结果一干就是通宵,天快亮的时候,独孤彻才把一堆奏折看完。夏侯纾困得站着就想睡觉,一边感慨着皇帝不是一般人就能当的。照这样熬下去,身体不垮才怪,难怪历史上的皇帝都那么短命。想到这里,夏侯纾立马被自己的想法吓醒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然后眯着眼睛看了看正在宫女的帮助下穿衣服的独孤彻,含糊不清地说:“你中午记得要休息一下,别又忙得废寝忘食了。”

他独孤彻没有回答,但夏侯纾明显能听到他在低笑。

夏侯纾睡到中午才起床,想到独孤彻可能对自己的交待阳奉阴违,她就莫名其妙有一种冲动,的非要去查探一番才可。

雨湖对夏侯纾的做法缄口不言,默默的按照吩咐准备了糕点带过去。

夏侯纾也觉得奇怪,好像雨湖比之前更沉默寡言了,可这会儿她却没有功夫来管她到底怎么了。

御书房里,独孤彻正与几个大臣在商议政事,说的内容是关于内忧外患的事。为首的是王丞相,他说敌国进扰,大多是因为国家不定。要想国泰民安,首要的是立储、其次立后。

独孤彻脸色阴沉着说:“众爱卿纷纷上奏要立储立后,朕是已经到了垂暮之年,还是病入膏肓?亦或是个昏君,是以众爱卿急着另立新主?”

“臣等不敢!”王丞相与身后的几个大臣听后吓得慌忙跪地磕头。

夏侯纾和雨湖站在屏风后面暗笑,王丞相这个老匹夫,暗自与吕美人勾结还以为独孤彻蒙在鼓里。昨晚夏侯纾陪独孤彻看奏折,不小心翻到一封密函,说的就是王丞相勾结吕美人争夺皇储与皇后之位。然而没想到今天王丞相就急不可耐的跑来向独孤彻吹风,碰到刀尖上也是活该。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独孤彻将一大摞奏折扔到王丞相面前,“你自己看看,今天呈上来的折子有多少人是在举报你与吕美人相勾结!你以为你们在下面做些什么朕会不知道吗?从前朕是看在你深受先皇重用,又辅佐朕这么多年,功在社稷,也就不跟你计较。可是现在你却要置朕于不仁不义,昏庸无德之地,你让朕如何不寒心?”

“臣知罪!”王丞相差点就要涕泪并流,“老臣糊涂,听信了谗言,求陛下看在老臣陪着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老臣这一回,臣必当誓死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独孤彻叹了口气,回到龙椅上长久的沉默。下面跪着的几个人早已被吓得满头冷汗,一个胆小的甚至还发起抖来。独孤彻看在眼里,也不点破,最后大手一挥,道:“也罢,朕就姑且再相信你们一次,此事朕要是再听到一言半语,决不轻饶!”

又是一片感激不尽的“谢主隆恩!”王丞相才领着另外几名大臣颤颤巍巍的退出去。

夏侯纾慢慢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也不避嫌。其实她早就知道独孤彻会这么做,如今内忧外患在即,他是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除掉对他有利的棋子的。而他不避讳她,却是夏侯纾没想到的。

“陛下不是向来一言九鼎,绝无虚言的吗?怎么答应了臣妾的事也不遵守承诺啊?”夏侯纾接过雨湖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将糕点一盘一盘摆出来,又说,“虽说你是真龙天子,但毕竟也是个人,还是要吃东西的。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独孤彻看了看夏侯纾带来的糕点,捡了一块丢到嘴里,说:“你这是来监督朕吗?”

“我这不是看你太可怜了吗?你这后宫三千,到这紧要关头竟无人前来探望。”夏侯纾故意托着长长的尾音,然后叹了口气,颇为怜悯的说:“你这皇帝做得可真冤枉啊。”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独孤彻扶额。

“好听的呀?”夏侯纾想了想,“陛下日理万机,劳心劳力,废寝忘食,臣妾有幸服侍在侧,必当为民解忧。”

独孤彻笑着摇摇头道:“还好朕还有你在身边,你是朕的小仙女。”

夏侯纾心里恶寒恶寒的,仙女九仙女吧,还非得加一个“小”字。为了避免尴尬,她顺手给他整理案上的折子。不料一封折子被她一碰就掉在了地上,她慌忙将他捡起来,正好看到了里面写的内容。这是一封大臣联名上书的奏折,为的是推选佟淑妃为皇后。

夏侯纾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奏折放到看过的折子那边,回头却见独孤彻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内容我已经看到了。”

独孤彻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在等着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夏侯纾便继续说下去:“大臣们说的句句在理,佟姐姐贤良淑德,品行端正,身份尊贵,的确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纾儿,你这话是真心的吗?”独孤彻握着她的一束头发把玩。

“自然是肺腑之言。”夏侯纾说,“我进宫这么久,唯独见佟姐姐仁慈心细,气质脱俗,识大体,且处事公正。这不正是册立皇后的标准吗?”

“难道纾儿就不曾想过与朕垂手治理天下吗?”

“当皇后有什么好处?你后宫的那些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我才不要陪你吃苦受罪呢。”夏侯纾没心没肺地说,“人家都说懒人有懒福,我啊,还是当好我的贤妃,等哪天你累了,我还能给你解解闷。这样不好吗?”

“很好。”独孤彻点头道,“纾儿,朕没想到你这么识大体,倒是朕小心眼了。”

夏侯纾就坡下驴,立马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可不是,你这囊括天下胸襟,却是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