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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紓與獨孤徹陷入冷戰狀態。

雨湖的屍首據說是被扔到亂葬崗,夏侯紓礙於各種壓力竟然連給她收屍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她留下來的遺物哭得撕心裂肺。

哭過了,痛過了,她的心裡便只剩仇恨。

夏侯紓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她要報仇!替受傷的雨湖和死去的雨湖報仇,也為自己報仇,還為那個無辜喪命的大皇子報仇!

那些充斥着血腥與痛苦的日子,夏侯紓行屍走肉般竟也挺了過來。

獨孤徹每日都會來飛鸞殿坐一會兒,靜靜的看着她,也不說話,只是不住的嘆息。而夏侯紓也始終維持着緘默,他最後也只得默然離開。

梅影最終還是看不下去了,終於向夏侯紓宣洩她的不滿。

自雨湖沒了之後,獨孤徹便讓福樂公主忍痛割愛,將梅影暫時調過來照顧她。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梅影會武功,比起手無縛雞之力的碧桃和烏梅,更能及時制止夏侯紓的一些過激行為。

“娘娘,雨湖姑娘沒了,你便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難道陛下失去了兒子就不痛心嗎?”梅影說得義憤填膺,鏗鏘有力,“可憐陛下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還得日日牽掛着娘娘你。哪知娘娘卻視而不見。奴婢跟了陛下這麼多年,何曾見過陛下如此失魂落魄過?”

夏侯紓抬頭看着一臉大無畏的梅影,不禁覺得好笑,她在幹什麼?冒死勸諫嗎?她以為她是誰?

“梅影,你跟了陛下很多年了吧?”夏侯紓問道。

梅影愣了愣,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只好回答道:“奴婢六歲就認識陛下了,是陛下收留了我,才有了今天的這一番造化。”

夏侯紓睥睨着她。梅影今年得有二十五歲了吧,這樣算起來,他們起碼得認識十七八年了吧!朝夕相處,青梅竹馬也不過如此!

“原來還有這層淵源呢。”夏侯紓輕輕呢喃着,想起了梅影每次看獨孤徹的眼神,以及獨孤徹把她調到飛鸞殿的目的。隨後她的聲音驟然變冷,又道,“既然你喜歡陛下,陛下如此看重你,你為何不嫁他為妃?”

“娘娘,你……”梅影驚訝的看着夏侯紓,好像是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不該知道的人發現了。

夏侯紓輕輕的一笑,語氣也恢復到最平靜的狀態。

“很驚訝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夏侯紓一步步逼近她,一點一點揭開他們之間欲蓋彌彰的親密與信任,“其實你也不是沒有想過的吧?以你的能力,就算做他的皇后,那也是綽綽有餘的。可是你沒有這樣做,因為你知道,一旦成了他的嬪妃,你就無可避免的要捲入這場女人之間永無休止的戰爭!你不願墮落成一個庸俗善妒的女人,更不想讓他看見你有一天你會變得面目可憎。所以你猶豫了,退縮了,甘願站在他的身後,替他照顧女兒,甚至照顧他的女人,永遠就這樣看着他是不是?”

“是!”梅影被夏侯紓逼到牆角時,忍不住大聲地回答道。

沒想到她還挺誠實,夏侯紓忍不住冷笑一聲。

梅影緩了一口氣,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又道:“陛下說的沒錯,你果然聰明。可是在奴婢眼裡,你也不是很聰明。”說著她看了夏侯紓一眼,繼續說,“自蕭皇后薨逝後,奴婢從未見過陛下對哪位主子上心過。唯獨對你,陛下視如珍寶,可謂盡心儘力。請娘娘也珍惜這份與眾不同。至於奴婢,只要能看到陛下高興,便別無他求。”

多麼偉大無私啊!這才是偉大的愛情對不對?

夏侯紓不禁苦笑,她當他是聖母嗎?那她呢?

她重新審視這個情緒穩定且優秀得無可挑剔的女子。她夏侯紓何德何能,讓這樣的女子為她端茶倒水?

是她太無知了,還是她的愛太自私了?可是愛情原本就是自私的,她只知道,她從來不曾嫉妒過梅影。

那夜,夏侯紓在悅仙台找到喝得酩酊大醉的獨孤徹。

月色很好,他連燈都沒有點。

夏侯紓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提着燈籠,沿着台階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獨孤徹聽到聲音微微側過頭,那一剎那,夏侯紓看見了他眼裡的疲憊與驚喜。她放下宮燈,走過去輕輕抱住他。

她還是愛他的,看到他如此狼狽,她也會心痛,會難過。但比起這些,她更需要借用他手中的權勢。

這晚之後,夏侯紓好像在一夜之間活了過來。紅妝彩佩,花枝妖嬈的出現在所有以為她會就此一蹶不振的人面前。是的,她要以紅妝來祭奠雨湖的死。她死的轟轟烈烈,無私無畏,唯有紅妝才能配得上她的犧牲!

碧台是每月嬪妃齊聚修行的場所。所謂修行,就是聆聽位高賢德者的教訓。以前總是姚太后和姚貴妃在這裡訓話,所以夏侯紓是不屑於來此的。今日盛裝出現在這裡,反倒令眾人猜不透她的來意。

“賢妃今日怎麼也來了?”聶昭容用手絹輕掩紅唇,故作驚訝狀,“瞧我這記性,如今賢妃已被降級為妃,自然得來聽淑妃娘娘教誨了。”

夏侯紓睥了她一眼,朱唇輕啟,毫不留情地說:“聶昭容如此謹記品級身份,怎麼倒忘了,我即便被降級為妃,也還是位居你之上啊!”

聶昭容被夏侯紓逼得直咬牙,奈何事實如此,她也不好反駁,只好知難而退,默默掃了不遠處的姚貴妃一眼。

夏侯紓笑得燦爛,看來這兩人之間的從屬關係是藕斷絲連啊,也不知道如今的呂美人看明白了幾分。不過這又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夏侯紓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後看着佟淑妃說:“淑妃娘娘,今日妹妹冒然前來,不會掃了姐姐的興緻吧?”

“妹妹說的哪裡話。”佟淑妃客氣地說,“碧台小聚代表着後宮祥和,我有幸主持,自是希望各宮嬪妃能如自家姐妹一般和和氣氣的交心暢談。妹妹既有這份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倒也是。”夏侯紓毫不客套,然後把玩着手中精緻的白玉茶杯,佯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又說,“我往日從不來此,難怪眾位姐姐待我不和善,想來也是我的錯。”

佟淑妃眉頭微蹙,縱使她再有修養,也沒料到夏侯紓會這麼不識趣,偏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拆她的台。她眯着眼睛看了夏侯紓一會兒,突然又笑道:“妹妹多慮了。”

“是嗎?”夏侯紓根本不領她的情,繼續將目光在眾嬪妃之間遊盪,最後落在挺着大肚子在一邊裝作事不關己的姚貴妃,故意說,“各位姐姐若真待我和善,為何當日大皇子出事,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替我說話?反倒是火上澆油、落井下石者居多,巴不得我死無葬身之地。難不成各位姐姐剛才說的話都是假的嗎?”

眾人緘口不言,姚貴妃看了看左右,忙撫着劉嬤嬤的手站起來,然後說:“我忽然覺得身子不適,眾妹妹且聊吧。”說完便要離開。

佟淑妃見狀,忙對夏侯紓說:“姚姐姐身懷龍種,夏侯妹妹要注意別犯了口忌,以免衝撞了龍胎。”

“真是不好意思,我居然把這個給忘了。”夏侯紓故作自責,然後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倒是聽說母子連心。你們說如果這做母親的心術不正,會不會影響到腹中的胎兒呀?”

眾嬪妃瞬間變了臉色,紛紛低頭裝作沒聽見。

夏侯紓不由得笑出聲來,看來大家都不敢接招呀!

姚貴妃卻忍不住了,停住腳步瞪着夏侯紓,大罵道:“夏侯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龍子!”

夏侯紓也不示弱,立馬做出一副驚慌又不敢當的模樣,滿腹委屈地說:“貴妃娘娘,你就算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詛咒龍胎啊!你不分青紅皂白的就給我扣這麼大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我不過隨口說說,未料貴妃娘娘卻對號入座。難不成娘娘果真心術不正?”

“你……”姚貴妃氣得渾身發抖,這才明白自己中了夏侯紓的圈套。她不顧劉嬤嬤的勸導,甚至直接掙脫劉嬤嬤的攙扶,挺着肚子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到夏侯紓的面前,指着她大聲吼道:“夏侯紓,你別太放肆了!我今日身懷有孕,奈何不了你,也懶得跟你計較。他日我皇兒落地,我就不相信還治不了你!”

夏侯紓一臉無所謂的看着她,放狠話誰不會啊?姚家都敗落成這個樣子了,就算她命好,有幸皇子,難道獨孤徹還能扶她做皇后?沒夢做了七八年了,到現在還沒醒呢?

姚貴妃氣不過,但又不能真拿她怎麼樣,只好氣沖沖轉身對着在場的所有人說:“還有你們!我知道你們都在背後說我什麼。不過你們都給我聽着,誰要是敢害我皇兒,我就讓他萬劫不復!”

除了佟淑妃臉黑如鍋,聶昭容默默的沒說話,其他眾嬪妃憤憤擺手表示自己沒有這樣的心思,並祝她平安誕下皇嗣。

姚貴妃如同打了勝戰,遂趾高氣昂的看着大家,一下子就讓眾人想起了姚家敗落前那個不可一世的姚貴妃。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果然還是沒有變呢。

夏侯紓輕輕地合上茶杯的蓋子,慢悠悠的說:“貴妃娘娘的龍胎可謂萬眾矚目,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傷害到娘娘呢?且貴妃娘娘對這種事情頗有經驗,自會小心提防,別人是近不了娘娘的身的。怕只怕貴妃娘娘憂思過慮,反而對胎兒不利。貴妃娘娘,你說是不是?”

“哼!”姚貴妃狠狠地瞪了夏侯紓一眼,懶得再跟她計較,然後轉身扶住劉嬤嬤趾高氣昂的離開。

在夏侯紓看來,這只不過是驕傲的失敗者自欺欺人的把戲。

這團火,她會讓它越燒越烈,直至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