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之国繁星下》 永不在线君哦

“康妮?!”

一個聲音叫住了半截路上的姜康妮,同時一隻手也伸過來穩住了她的肩。

姜康妮眼神還直勾勾地盯著穆陸源,人卻只得停了下來。

“你這是怎麼了?誰招你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關在藍老遠就看見她急吼吼地在迴廊裡穿行,高跟鞋踩得噔噔響,於是走過來攔她。

她今晚正在這裡參加一個心理醫學論壇的籌備會,剛剛結束,打算去酒吧小酌一杯,就看到了姜康妮。

說起來,她們也算從小認識,只差幾歲,且同在美國多年,一個讀研究生;一個讀預科生;父母關係又都不錯,所以也常在一個社交圈裡碰面。不過,今天關在藍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

看見康妮現在這副要生擒負心漢的架勢,她順著康妮的視線看過去,見了穆陸源,也不禁一愣。

他什麼時候會來這種場子?

不過旋即她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姜康妮喜歡穆陸源是普天下都知道的事(只有他自己不知道)。關在藍作為穆陸源的隔房表姐,和她又是朋友,也聽過她的“豪情壯志”“情路艱辛”,可她從來不參合小孩子間的事,只能冷眼看著。沒想今天就撞個正著兒。

關在藍見氣氛已經在臨界點,未免出什麼亂子,她小聲地伏在康妮耳邊說:

“你暗戀轉明戀了嗎?不過,撕破臉以後可就難辦咯。”

姜康妮本來熊熊烈焰的妒火聞言竟慢慢地偃了大半下來。稍微冷靜一下,她張口就想向在藍訴說原委,忽然想起曾跟穆陸源保證過,這件事是不會向別人提的。

她語塞,一臉委屈地望著關在藍。

這......

關在藍只得隨著她一起走到穆陸源面前。

他高瘦的側影旁邊,果然站著一個高挑的女孩。

兩個人看起來僵持著,不過挺登對兒,也養眼。

關在藍乾咳兩聲,提醒自己想什麼呢。

“陸源,今天怎麼都在這兒?”

關在藍優雅地打了個圓場子的招呼。

穆陸源卻充耳不聞,眼睛還停在面前女子的臉上,背對著他們。

繆好時聞聲,倒後退了一步,看向走來的兩個人。

關在藍和姜康妮同時打量著她。

果然是個美人坯子,靠皮相就敢混上流圈子!?可真有手段!可惜只配做他老爸的情婦!穆家現在是什麼身價?!居然還想釣源源?父子上下其手?真卑賤!簡直就是做她的春秋大夢!

姜康妮想著,心中憤憤,一副藐視無比的表情。

而一邊的關在藍一向冷淡靜凝的眸子裡,卻像有電流瞬間穿過一樣,真的吃了一驚。

這個女人她是誰?她的臉......

那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隱秘,關於另一個人的魚梗,或者坦白點說,是她自己心裡的一根刺。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怎麼可能會出現?

不過她的冷靜立刻平復了自己。這種相似只是依稀之間,說不定是自己耿耿於懷太過,看得走了版。

“穆陸源!”姜康妮大聲喊道。

聲音太大,以至於旁邊的人,眼風都飄了過來。

穆陸源這才轉身,看到康妮還是一臉冷漠,直到看見關在藍才稍稍收斂。

在藍只得緩和地問道:

“正巧在這裡遇見康妮,沒想到你也在這裡。這位美女是......?”。

“她是根本八杆子打不著的人!”姜康妮卻搶過了話頭。

說著她又朝陸源靠近一步,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腕。

穆陸源本想一把甩開,見四周的人都看著這邊,幾個女人面前不好發作,只能隨她拉著,預備等她說完就走。

沒想到她接下來的話,竟是這種畫風。

“你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現在也該知道了。我喜歡著你,從小就是。為你做任何事都可以,等你多久都可以,但是!你記得,我不會給別人機會,尤其是那種根本就沒有資格的人!”

穆陸源聽完,一皺眉還是把手抽了回去。他本來想問康妮怎麼就能確認他爸情婦的身份的,現在看來也不用問了。且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這樣眾目睽睽的女主大戲才好,其實也不想回應。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

不過,這一番話裡滲出來的威脅他肯定聽得出來。

這可真是一位姑奶奶!從第一天出現,就把要挾用得活靈活現,步步升級。

他卻忍不住側目望了一眼繆好時。

與姜康妮這幾分鐘以來滿臉精彩豐富的表情相比,她的臉平靜如水,甚至罩著股冷冰冰的淡漠。

姜康妮得步進步,又走到繆好時面前,冷笑道:

“我知道,你是香港欣美資本的MP。怎麼準備轉戰大陸了?姐姐你今年才幾歲?這麼好的職位......背景不簡單啊。”

關在藍聞言定睛又看了看繆好時,似也覺察出些不尋常來。

繆好時卻看都沒有看姜康妮一眼,她什麼都沒說,側身讓開了姜康妮。

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連繼續在這裡再待一秒鐘的欲/望都沒有。

她緩緩離開,與穆陸源擦身而過,朝中央喧囂的人群走去。他覺得她的真絲裙襬拂過他的身體,好像折翼的蝴蝶停靠了片刻。

穆陸源甚至很想伸手攔住她,攔下她來不難,但是然後呢?他腦子一片混亂,支離破碎。

他只能站在原地,任由她走。

“你們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別玩火。”

見繆好時已走遠,姜康妮對穆陸源說道。

穆陸源轉身看著她,面若冰霜。

“你別玩得太過火才對。”說完他邁開腿徑直走了,連關在藍也沒顧及。

多虧關在藍平日裡就是個脾氣性子最好的,心性最理性的。

此刻,也只剩下關在藍來陪著幾近發狂的姜康妮了,看來今天是攤上了,得送佛送到西。

“你媽準你喝酒了嗎?”她只得問道,好轉移對方望著穆陸源背影的注意力。

“准不准我現在都要喝!”姜康妮的大嗓門又上來了。

“那走走走吧,別進去說你未成年就行,喝完了好好回家睡覺啊,大小姐。”

關在藍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問及關於那個女人身份的事,雖然已心有蹊蹺。

露臺上的即興樂隊這時亮了,一組口琴和木吉他的組合前奏穿過夜色,意興闌珊地響起來,新爵士的慵懶與婉轉瞬間戳中人的心。

室外的氣氛熱鬧起來。

這一晚,室外的助酒菜第一道上的就是【火中取栗】,一款別緻的舶來菜。

藍色的火焰點著了在盤中堆滿的堅果,明火炙熱,火候一到便會聽見不時“噼噼啪啪”的響聲,是有栗子殼或是土耳其榛果爆裂的聲音。這道菜是英國人在殖民地發明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這樣叫,好代表一種爾虞我詐,分崩離析的可笑關係。

繆好時記得有本書上說,1941年的香港被日軍一夜之間佔領的時候正是聖誕前夕,他們在聖誕的狂歡中,半島酒店的酒會上用的就是這道【火中取栗】。

她想起穆陸源看著自己那一霎那的臉,已可相見他聽到的,恐怕已是相當可怕的流言。

而這一切她根本無法控制,她連想要去控制的權利都沒有。

那一晚,那個為她撐傘的男孩,或許只是個夢境,早該忘記了。他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而他,竟然是,穆陸源。他誰都不是,竟然是穆陸源。

如果真有上帝,他老人家是不是也特別無聊,不然怎麼會開這樣的玩笑?

她匆匆地回到了樓下的宴會席間,她的席位還空在那裡。穆鵬飛與莫先生已進入一旁的雪茄室,不見了蹤影。

他今晚特邀來的財經大媒體人,梅樂小姐,被晾在那裡。她已用披肩圍住了自己漏了大半個晚上的香肩,掩飾著焦急地等待著穆鵬飛再次出現,繼續他們今晚接下來的節目。

繆好時已預知得到,這一晚之後,在這個紅男綠女,慾望都明目張膽寫在每個人光怪陸離的臉上的名利場裡露面之後,她的人生便無處可逃了。

剛剛,她只是想偷溜出去,喘口氣。

就像魚浮出水面,其實是不必要的,也是無能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