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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正看着香囊怔怔發獃的柴柴,再次聽到了庭院外響起的馬車停靠聲,以及伴隨着玉佩墜飾碰撞的輕快腳步聲。

“日升你在嗎?”

李樂菱的聲音。

柴柴連忙將香囊放到書桌抽屜里,清了清嗓子,“我在書房。

那個,我現在沒穿衣...”

“我知道。”

李樂菱來到書房門外,輕聲道:“來的路上正好碰見邱楓,她跟我說了。”

“啊...”

柴柴張了張嘴巴,差點要問“她還說了什麼?”

幸好沒問出口。

李樂菱聞着門框上殘留的些許香囊氣息,表情一黯,輕聲道:“對不起啊,今天要失約了。婚禮那邊出了點狀況,耽誤了一陣。”

“呃,沒關係。”

柴柴連忙說道:“婚禮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閻姐姐要出嫁了,她有點害怕。”

李樂菱頓了一下,心情複雜——她能理解閻萱的心情,畢竟皇族婚姻中,不能幸福美滿的案例實在太多。

或是利益聯姻,彼此冷漠;或是相敬如賓,毫無感情;更嚴重的還會相看兩生厭,彼此憎惡。

念及此處,李樂菱輕吸了口氣,手按在門框上,問道:“日升,你是怎麼看我的呢?”

坐着看。

柴柴當然清楚李樂菱不是問的這個,不過,該怎麼回答才好?

書房內沉默寂靜,

站在書房外的李樂菱遲遲等不到回應,臉上表情從一開始的忐忑緊張,到失落失望,再到落寞。

“抱歉,我問的是不是太不合時宜了?”

她低垂着頭,自嘲一笑,“我從小在宮裡長大,連自由出入皇宮都是這幾年的事情。所以不太明白該怎麼和別人相處,會問出這種讓你為難的問題。”

她吐了口氣,儘力壓制聲音中的波動,抬起頭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流下,笑道:“那我先走啦。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

“等一下!”

書房中傳來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響,柴柴走近門前,認真說道:“我初來長安的時候,舉目無親,你願意和我做朋友,我真的很開心。”

李樂菱臉龐一紅,小聲道:“只是朋友嗎?”

“不,”

柴柴搖了搖頭,“我喜歡你跟我講話時偶爾臉紅的樣子,喜歡你陪伴在我身邊,喜歡你睡着時候的側臉,喜歡你的發香...”

“呃?”

李樂菱脖頸的發紅一直蔓延到臉上,有些疑惑道:“睡着?”

“咳咳!”

柴柴一下子反應過來,她作為李樂菱的好友閨蜜,經常一起睡覺,但李昂可沒有啊!

“我是說夢裡,”

柴柴急忙補救道:“我晚上的時候經常會夢到你,夢裡和你在學宮課桌上午睡。”

“誒?!”

李樂菱面紅耳赤,目光飄忽不定,“這,這樣么?”

“是的,沒錯。”

柴柴用力地點了點頭,“總之,你在我心裡一直一直很特殊。

世事在變,我不敢保證未來會如何,但我保證,會用生命去守護你。”

夜空中煙花綻放,照亮了李樂菱的側臉。

這算是...承諾嗎?

“李昂?”

“嗯?”

“這話,我可當真了哦。”

李樂菱淺笑道:“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先趕過去,你和翠翹等下要過來哦。你是小藥王神,一定要在婚禮現場才行。”

“嗯。”

柴柴點了點頭,聽着漸遠的腳步聲,馬車行駛聲,終於放下心來。

她背靠門框,將後腦勺抵在門上,長長舒了口氣。明明只過了幾個時辰,卻感覺像是一整年。

疲乏消退,複雜心緒卻又湧上心頭。

少爺,你究竟去哪了...

柴柴搖了搖頭,快步走到書桌前,思索片刻後拿起紙筆,寫下一張給李昂的便簽。

她用硯台壓住便簽,再將邱楓的香囊放在上面,確定李昂回來能第一時間看到,自己則去後院將棗紅馬牽出來,準備馬車。

她不能留在家裡等李昂回來,如果李昂遲遲不出現,李樂菱、同學師長乃至皇帝皇后都有可能詢問。

柴柴需要在合適時機,到達婚禮現場,當他人問起時,好編造理由讓他們不去尋找,進而為李昂拖延一些時間。

————

長樂坊,某座酒樓。

一襲男裝的盧雨楠依靠着高樓欄杆,面無表情地俯瞰下方繁華的萬家燈火。

她的手中拿着一個錦囊,裡面像是裝着某種活物,正在將錦囊拉扯出種種形狀。

還有...半小時左右。

她默默估算着距離午夜的時間,自己已經讓商隊提前出發,在下午時就帶着貨物離開了長安。

就算昭冥的陰謀成功實現,也不會危及族人。

只是...什麼樣的陰謀,能危害到長安城?

無數的禁制、陣法,早就將長安打造成了滴水不漏的堡壘,

就算十幾名燭霄強者親臨城外,也不可能攻破城池。

何況還有學宮司業、鎮撫司指揮使、皇宮供奉、太皞山樞機等等一眾強者,以及那位學宮山長連玄霄。

盧雨楠雙眼微眯,如果自己是昭冥領袖,想要擊潰虞國,那麼最好方式不是刺殺皇帝,而是,殺死學宮山長。

她頓了一下,突然為自己的荒謬想象啞然失笑。

昭冥暗中積蓄的力量,足以毀滅一個小國,卻還是只能躲藏於暗處,行動鬼祟。

其中有很大原因,是畏懼連玄霄本人。

————

芙蓉園,青廬。

長安城堵車嚴重,從金城坊急匆匆趕回婚禮現場的李樂菱,在青廬里見到了即將出嫁的新娘閻萱。

經過一眾閨蜜朋友的勸慰,閻萱的狀態好轉了不少,只是看起來仍有些緊張。

時辰到了。

女官和閻萱的姐妹朋友們拿出行障與團扇,遮擋在她身前,送着她走出青廬,踩着氈席,步向紫雲樓

期間一直有侍女們,捧着一座用三角支架支起的圓鏡,正對着閻萱——這是虞國習俗,娶親過程中,要以鏡子對着新娘,防止三煞作祟。此鏡也俗稱鎮妖鏡。

越王婚禮,所使用的鎮妖鏡自然也是皇宮中的珍藏。

鏡面光亮潔凈,裡面清晰倒映着閻萱的身影,沒有任何異常。

李樂菱身體不好,不能跟其他人擠着端舉團扇,因此站在一邊,

她注意到了從遠處小跑過來的柴柴,急忙走過去,壓低聲音道:“翠翹你一個人過來的?日升呢?”

“城裡堵車,他在路上遇到一個腳被踩傷的病患,正在緊急治療。”

不知道李昂去了哪裡的柴柴,硬着頭皮說道:“應該能趕過來。”

“...好吧。”

李樂菱遲疑着點了點頭,“婚禮儀式還有時間,我等會兒去和畫師們說一下,讓他們先不要畫日升的部分。”

此時,閻萱已走過了氈席,來到了站在紫雲樓門口的李惠身前。

侍女友人們撤去行障團扇,露出閻萱的姣好臉龐。

李惠的笑容依舊富有感染力,他輕輕拍了拍閻萱的手,讓後者不要緊張,帶着她緩步登上紫雲樓。

皇帝皇后與閻萱父母坐在前方,一臉欣慰,

太子太子妃笑容可掬,滿席賓客們獻上祝福。

作為司儀的信修樞機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虞帝請他給越王作為證婚人,就算不是為了討好太皞山,也會讓世人更加敬畏昊天。

相比之下,在婚禮上念幾句台詞,實在算不上什麼辛苦差事。

“一雙同牢盤,將來上二官。”

這麼想着,信修樞機站在李惠與閻萱身前,念誦詩文,開始舉行依據古老周禮的婚禮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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