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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封謹聽了周定的說法,忽然愣住,急忙追問道:

“那麼,從這以後呢,旌元改號之後,還有過關於衛烈帝生病的記載嗎?”

周定愣了愣道:

“你不提的話,我還真的是沒有注意到這件事,不過在旌元改號之前的史書上,幾乎每年的秋天來臨的時候,都會有史書記載,帶上一句,說是秋風起,帝咳甚烈話,罷朝。”

“只要是涉及到了帝王的身體方面的問題,那麼就不能由史官擅自書寫,也不是衛烈帝自己想加就能加的,而是因為天子乃是一國的表率,衛烈帝倘若是要想不上朝的話,那麼就得給文武百官一個交代,會在午門外面用錦牌掛出來。”

“因此,秋風起,帝咳甚烈,罷朝,這句話就應該是被太醫直接寫上錦牌,用來曉預天下,告訴天下人,今日天子為什麼不上朝,卻是因為得病了,就類似於現在的請假條必須要醫院來開才有效是一個道理,這樣的話,旁邊的史官就會如實記載——我最近剛剛看過旌元年號方面的史料,基本基本可以肯定,旌元改制以後,確實是沒有烈帝咳嗽方面的相關記載了。”

林封謹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周定見了林封謹的面色,忽然哈哈一笑,噴着酒氣道:

“師弟怎麼對這樣的事情上心了?衛烈帝這事情看起來有些古怪,其實也不稀奇,那就是轉運了唄,我家的小姨子就這樣,小時候年幼多病,幾乎每年冬天都說是熬不過去,然而垂髫以後,身子骨卻是一下子就變好了,年前生了個大胖兒子,都是母子平安,這種事情也比比皆是啊。”

林封謹點點頭,擠出了一絲十分勉強的笑容道:

“師兄說得是,來,喝酒。”

林封謹帶來的美酒十分醇厚,周定繞是嗜酒的人,喝到了現在也是有了八分醉意,否則的話,一定看得出來林封謹此時的臉色十分難看,大概又喝了幾杯,林封謹忽然道:

“剛剛聽師兄的說話,好像衛烈帝是有太子的?”

周定點頭道:

“對啊,沒錯,若是衛烈帝沒有太子的話,那麼他也根本拖不到十一月轉運的時候,只要半個月不朝,武親王錢震就能獲得足夠的支撐登基了。”

林封謹沉吟道:

“當年大衛旌元七年,妖星現,衛烈帝十日後暴斃,大衛朝從此就陷入到了分析崩潰當中,然而當時嚴格說起來的話,大衛朝人心未盡喪,既然衛烈帝有太子在,那麼為什麼太子不登基出來收拾殘局呢?就算是太子年幼,可是有皇后,太后,賢相的幫扶,何至於鬧到五國紛爭的地步?”

周定打了個酒嗝,醉醺醺的道:

“當然是因為太子早就死了啊,據說太子當年死後,衛烈帝十分傷痛,所以說不願意多提這件事,然而對太子卻是進行的厚葬,直接用自己的寢陵改造了一下,就將太子埋了進去,這件事史書上也是寥寥帶過了一筆,不過太子死的時候才七歲,宮中小兒早夭的實在太多,遠比民間的高,這也算不了什麼了。”

“有的說是被打死的宮女,宮侍太多,陰氣太重,所以說妨害小孩子生長,這他娘的這都是掩人耳目的鬼話,實在是因為小孩子不懂防範,並且人心險惡,肯為了幾代的富貴鋌而走險的多的是”

林封謹見到周定都是昏昏欲睡了,急忙追問道:

“那太子是什麼時候夭折的?”

周定已經開始直接往桌子下面溜了,醉眼朦朧,結結巴巴的道:

“好,好像是旌元初年的一月還是二月,我從書館當中也帶,帶了些資料回,回來,你,你自己翻。”

說完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面,片刻後就鼾聲如雷,林封謹轉頭看向了旁邊的書桌,覺那裡真的是書牘什麼的堆積如山,不過有一個好處便是周定這人雖然貌似不修邊幅,可是在整理方面卻還是很有一套的,把這些東西分門別類的有歸類,否則的話,單是這一大堆書林封謹就要淚流滿面了。

此時林封謹便是一頭扎進了這書堆當中,一面翻越,一面記錄,臉色也是越來越陰沉,此時他覺自己已經開始漸漸的接近真相了,雖然真相很可能是比想象的還要殘酷

將這些書籍什麼的翻閱完畢了之後,已經是雞叫頭遍時分,此時周定依然是睡得正香,口水流了一大灘將桌面都淋濕了,還不時都會吧唧幾下嘴巴,說幾句諸如“來,干”“別耍奸”的夢話。林封謹見他睡得正香,也不去叫醒他,而是直接出門了。

此時林封謹已經是覺得身體十分疲憊,但是精神相當亢奮,也是不想奔波,直接去了外面的天下第一烤,掌柜夥計的看到大老闆一大早就蒞臨,頓時十分惶恐,林封謹也是擺擺手懶得理他們,直接說自己昨天晚上與同窗開了一場詩會,大家吃酒賞花賞月鬧騰了一晚上,沒有睡好特地來這裡找個地方休息。

像是天下第一烤這種高端餐飲,做的又是書院當中的學生生意,因此林封謹說的這種情況真的是不要見得太多,天下第一烤幾乎每天都有酒醉的客人在這裡走不了的,因此早就在旁邊起了一座樓,便是讓這些喝醉的了顧客有地方休息。

當然,一樓免費休息的地方,肯定就沒有二樓付費的地方好,三樓四樓則是完全比照着鄴都城裡面最好的客棧來的,林封謹既然來了開口說要休息,立即就有兩個夥計誠惶誠恐的將他帶去天字第一號房裡面去,又按照吩咐打水什麼的,忙前跑後的十分殷勤。

林封謹找來木桶泡了個熱水澡,然後便上床倒頭就睡,可是依然是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裏面就像是堵着一把火似的,於是又重新坐起來,然後在旁邊的桌子上坐下,從須彌芥子戒裡面將田襄子他們密窟裡面帶出來的東西也是拿了出來,按照記憶在桌子上面擺好。

不過,就在林封謹掏出那一支筆的時候,忽然覺這支毛筆的筆頭忽然歪了,並且歪得非常偏斜,林封謹端詳了一下,拿手碰了碰,筆頭就一下子掉落了,只留下來了一支空蕩蕩的筆管。

毛筆的筆管,九成九都是用中空的竹子做成的,林封謹看着這根筆管,眼前忽然亮了起來,索性將筆管屁股後面的裝飾性塞子也是隨之扒掉,然後就從旁邊找了一根筷子,三下兩下就削成了一根又尖又長的竹籤,對準了筆管裡面捅了進去。

果然,才捅進去一寸不到,林封謹就感覺筆管裡面傳來了觸感,緊接着便動作很是小心的繼續用力,將裡面隱藏的東西頂了出來,卻覺這是一團小紙卷,被裹成了炮筒狀後塞進了筆管裡面,這紙卷的質地卻是相當不錯,輕輕一抹就展開了來。

林封謹打開了這紙卷一看,上面記載的東西卻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機密,而只是一張藥方而已,並且這張藥方上的藥物並沒有什麼冷門的——人蔘,烏,茯苓,五味子,最後還加了川貝,可以說是方子開得四平八穩,補益當中外加止咳,並且用的葯都是好葯。

不過,當林封謹看到了落款的時候,他放在了旁邊椅子上面的手掌一下子就收緊了,椅柄上忽然傳來了“喀拉”的一聲脆響,堅硬的黃犁木做的椅子在瞬間被死死捏出了好幾條清晰的裂痕!

是什麼讓林封謹如此失態?便是這落款上赫然寫着這麼一句話,臣太醫院給從七品冠帶徐谷,臣太醫院給從七品冠帶雲翰墨,臣太醫院八品翰目在智淵,臣太醫院八品翰目其永言,臣太醫院八品翰目孫向笛,臣太醫院八品翰目委弘偉,謹擬聖裁大衛豐昌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這,這張藥方前半部分看起來並不出奇,只是一張普通的藥方而已,但是,但是!!這後面的落款,卻是絕對不尋常了!

太醫院是什麼地方,就不用說了吧,裡面的醫生全部都是御醫!而在太醫院當中,負責看病治病的醫生也就頂多能升到七品,就是上面所寫的太醫院給從七品冠帶,與知縣是一個行政的級別,因此就有不為良相,即為良醫的說法,同樣,太醫院八品翰目也是官職,只是級別低一些而已。

如果前面的這句話泄露出來的信息還不明顯的話,那麼,最後四個字“謹擬聖裁‘則是赤裸裸的直接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藥方乃是開給當時的皇帝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