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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陽把匕首拿在手中,低眉看到跪在自己面前楊皇后的人,手指划過匕首上鑲嵌的寶石。

他熟悉這把匕首每一個紋路,熟悉這把匕首到底有多鋒利。

甚至他知道當年楊皇后為煉成這把匕首投入了多少的人力同財力,最後還搭上了楊皇后的血。

“相傳煉製寶刃最高境界以人血練劍,本王一直猜測,你家主子什麼時候將這把匕首再交還給本王。”

穆陽眸子暗沉,“本王給她端去墮胎藥時,她沒有拿出來,本王扶着他們父兄靈柩回京時,她其實很想用這把匕首狠狠捅進本王胸口……結果她並沒有拿出匕首。

本王將承恩公帶回京城時,她只是不理會那個孩子,匕首依舊沒有拿出來,本王以為她不會再用到匕首了。

沒想到……沒想到啊,她終究對本王以此提了要求。”

“靖王殿下,主子也很艱難,她只是自保而已,靖王殿下離開京城有意避開旋渦,又何必再插一腳?主子只盼着您能一世安康。

您為皇上,為穆家做得足夠多了,足以償還穆家這些年對您的養育之恩。主子真是為您想……”

穆陽冷笑一聲,握緊匕首,心中多了一抹酸澀,“本王在穆氏族譜上,是穆地主唯一子嗣,想要回報得不再只有養育之恩了。

不過,當年本王把匕首交還給楊皇后,她又用這把匕首扎傷她兄長,本王承諾過,見到匕首,如同當日拜師時……你轉告她,本王輕易不會回京。

但是,本王無法保證不在最關鍵時回京助皇上一臂之力,提醒她,西涼並不安穩,同皇上適可而止,京城大亂,我必將回京。”

“……王爺。”

“已經是本王給她的底線了,是她教我,一諾千金對帝王而言都是放屁。”

穆陽轉身回了船艙,再不理會跪在甲板上的人。

侍衛搖晃小船送楊皇后的使者離開大船,棄舟上岸,楊皇后使者不甘心望着遠去的大船,看着高挑在旗杆上的靖王旗幟,重重嘆了一口氣。

一旦靖王旗幟入京,楊皇后的勝算起碼少一半。

好在,皇上着力培養魏王同趙王,在兩位兒子中選一個繼承皇位。

皇上對靖王不放心,又不得不讓靖王停留在長江沿岸,震懾楊皇后。

靖王殿下是皇上穩定天下的底牌之一,何嘗又不是自家主子的底牌。

大船船艙中,雲薇靠在柔軟的枕頭上,把玩被穆陽扔到一旁的匕首:

“看來這把匕首對阿陽很有意義,不然楊皇后不會專門派人送給你,又說了那麼一番話。

不得不說,他們夫妻在對你上頭,還是很有默契的,彷彿天生就該做夫妻。

別人夫妻恩愛,他們兩人恨不得算計到對方骨子裡去,偏偏又是最了解對方的人。

我一直琢磨,楊皇后把對皇上的欲拒欲離演到何時,果然,情愛什麼的不適合楊皇后。

走話本子上那一套同皇上互相算計,表面恩愛不適合她,嗯,就該是楊皇后這樣果決出宮,我不服氣,撩開手開干!”

雲薇看了太多帝後之間的愛恨情仇,大多都是你是否愛我。

她所佩服的楊皇后可不是把皇上迷得不要不要的,皇上主動送上一顆心,而女人不動心,玩弄皇上,最後氣死皇上的那種女人。

真刀真槍從皇上手中搶奪江山這才過癮。

雲薇都有點遺憾沒在京城看現場了。

穆陽神色淡淡的,不見生氣動怒,也不見感傷,同尋常沒太大區別。

他有閑心繼續翻看陳年舊賬,嗯,都是捲毛主動整理出來的。

“不服就干?”穆陽放下賬本,忍不住重複了一句,指了指新接到的京城消息,“是,她是幹了,幹得還很漂亮。

她讓皇上明白,這幾年她肯縮在後宮不涉朝政,並非是皇上對她防範得緊。

而是她不想出宮對抗皇上,這次她撤了承恩公的匾額,掛上楊家傳承百年的楊府……薇薇沒去過楊公府上,曾經府邸門前有一根旗杆,站在京城城樓一眼便能看到旗杆。

楊公父子戰死,她嫁給皇上後,這旗杆被她親自砍斷了,旗杆上的楊家旗幟被她壓在嫁妝箱子底下。”

雲薇坐直身子,眼睛亮亮的,問道:“旗杆又豎起來了?楊家戰旗再次飄揚?”

穆陽點點頭,“是,旗杆比過去更高,高度幾乎攆上皇宮,那面曾經號令半壁江山,讓南朝同蠻夷驚懼的戰旗再次上升到旗杆頂端。

據說,一大半的京城百姓對着旗杆叩拜,有不少當年受過楊家恩惠的人彙集在楊家戰旗之下。”

“信仰,楊家幾代人犧牲鑄就的信仰。”

雲薇有幾分感慨,難怪楊皇后一直底氣十足,說出宮就出宮,怕是要同皇上鬧和離,分割家產:

“沒能親眼看到,我能猜到當楊家戰旗重新升到高處時,京城同京外將士的瘋狂,京城百姓中有不少是隨着楊家征戰的老兵。

這是非戰之罪,阿陽,你已經儘力了。”

穆陽倒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並沒有儘力幫皇上,徹底消弱楊家,當年皇上讓我把忠誠於楊家的將士帶去衝鋒。

暗示我把最難打的仗交給他們,我答應了皇上分化瓦解對楊家不夠忠心的將士,抹除楊家死忠之人。

瓦解分化我做到了,楊家死忠的將士……我終究心軟了。

他們上數幾代為抗擊蠻夷犧牲過,而且他們的勇氣同素養比皇上帶出來的將士高得多。

我不忍心他們死在爭權奪利之下,畢竟他們一腔保家衛國,驅除蠻夷的熱血沒有錯。

萬一哪一日西涼頂不住蠻夷,再次蠻夷兵臨北地,不肯投降抗擊蠻夷的人還是他們。

那群被皇上用榮華富貴等好處分化收買的將士,同樣也可以被蠻夷收買。

他們的骨頭不夠硬,也不夠忠誠,只要給他們一個看似光明正大以大局為重的借口,他們就會跪拜新主子。

於是當年我藉著征戰便利,藉助穆晨的手打散了這群人,安排他們卸甲歸田。

在征伐時,我沒積攢下銀子,一是因我對掠奪大戶人家不感興趣,二是我很少帶兵入城。

三來我拿得那一份銀子給了卸甲歸田的老兵,給皇上的奏報上,這群人都是陣亡的。

皇上對陣亡將士的補償並不多,差得那部分銀子由我補上,實在是不願意退伍的人,我把他們安排在京城四周。

當年皇上對人口統計並不在意,有謀略的副將被我打散安排在地方做守備,這一條皇上是知道的。

他裝作不知,私底下派人暗暗除掉一些跳得歡快的守備,但並不是全部守備都被皇上弄死了。”

“你做得對。”雲薇起身來到穆陽身邊,靠了過去,將匕首扔到一旁去,她不想知道匕首的故事,“阿陽,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穆陽眼底閃過一抹得意。

有什麼比心愛之人深情告白,崇拜更好的事?

沒有!

絕對沒有了。

“皇上同楊皇后認同阿陽當年做得正確,皇上沒怪過阿陽,楊皇后感激阿陽,他們把你當做了唯一的閥門,一旦情況不可控,唯一能挽天傾的人就是阿陽你。

皇上不敢讓你就藩,把你留在江南干大事,北地亂了,南邊安穩的話,天下亂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