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一個羅川，好一個炮灰營之主，好一個天榜第三……只憑一張嘴就將諸位玩弄股掌，佩服佩服。”

“聽說羅道友和琉月道長是好友，可卻從未聽說過吳大脈主也是羅道友的好友，本道只知吳大脈主和琉月道長素來不和……今日吳大脈主偏偏為了羅道友，置天數宗眾弟子包括大天才瀾笑生於不顧，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吳大脈主早知八荒戰團主人就是羅川，卻不提醒，讓諸位道友。吳大脈主，你這胳膊肘向外拐得也太大了些，在你眼裡，貴宗大天才瀾笑生莫非連給羅川提鞋都不配？要不然你怎會坐視瀾笑生聲名掃地？退一萬步說，以你和羅川的關係，替瀾笑生討回那寶貝應當不是什麼難事吧？你卻連口都懶得開。”

“莫非，你和羅川的關係是……咯咯咯，有趣，真是有趣。”

聲音遙遙傳來，清晰回蕩在眾人耳邊，卻忽高忽低，沙啞低沉，難以分辨聲音的主人是誰。

在場誰都能聽出，這是挑撥離間的誅心之言，說話之人顯然不懷好意。

吳天君皺了皺眉。

說話這人明顯是要挑撥他和天數宗，乃至天辰部洲正道各宗的關係，從二十多方勢力強者們包括天數宗眾弟子此時看向，他的猜疑目光，便知道此人的離間計已經開始奏效。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羅川，就見羅川懷抱少女，嘴角含笑，一臉平靜，吳天君心中有了數。他和琉月都是君上安插在天辰各大宗門的棋子，君上一日不收回成命。他們的任務便要一直繼續下去。

“藏頭露尾，鬼鬼祟祟，太平廣鎮真是什麼人都有啊。”吳天君冷笑一聲，不假思索道：“也罷，本座雖不喜歡解釋，可若不說個清楚卻會被姦邪小人趁虛而入。”

“不錯。本座的確知道八荒之主就是羅川，至於怎麼知道的，本座就不多說了。”

“本座來時，鬥法已罷，勝敗已分，本座雖知是羅川，可難道還要以強欺弱，以大壓小，強留下他？正是因為本座知道他是羅川。才沒有點破他的真實身份……爾等，難道還不明白本座的良苦用心？”

聞言，原本還有些猜疑的天數宗弟子無不面紅耳赤，羞愧地低下頭。

他們都還記得，知道八荒之主就是羅川時，他們心中充滿震驚、羞愧和自卑，不少弟子因此道心不穩。大脈主之所以不點破八荒之主的身份，只是單純想要保護他們。不讓他們承受心境的煎熬和折磨，可笑他們竟因為外人的一句話而去懷疑大脈主。

心中冷笑一聲。吳天君再度開口。

“可是，就算他是羅川又怎樣。”

“羅川是天榜第三，我宗瀾笑生是天榜第二，天榜素來公正，一戰之敗並不能說明什麼，天下間又怎會真有不敗之人？”

“笑生。你從星淵回來後，一直順風順水，太過順利，卻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敗給羅川並不冤。你的法寶被他奪去也不冤枉。”

“法寶乃是身外之物，你的天賦和潛力還沒有到極限，這九界星咒放逐環便暫且留在羅川手中吧。本座給你三年期限，三年之後，你若還無法奪回屬於你的法寶，我看你也不再配得上它了。”

吳天君句句道理，諄諄教誨，直聽得一旁的琉月暗暗喝彩，不愧是九龍仙庭第一卧底，值得自己揣摩學習。短短几句便力挽狂瀾，掃除眾人的疑慮，順便替自己豎立起一個用心良苦的高大形象——吳大脈主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而是想要藉此激勵鞭策弟子，自己則心甘情願被誤解。

可唯一令琉月困惑的是，那個傳音挑撥之人銷聲匿跡，他的目的若真是為了挑撥離間，沒理由就這麼放棄啊。

雷霆帝子、不笑和尚以及天數宗眾弟子們，下意識地向瀾笑生望去。

二十多方勢力的強者修士們，也紛紛轉過頭，看向瀾笑生，不少修士眼裡流露出遺憾和惋惜。

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羅川吸引，直到吳大脈主這一番話，才想起了引發今日這場事件的另一個主角，一度令眾人驚艷到難以置信的天榜第二名，天數宗天才瀾笑生。

今日這一戰，不算是羅川的成名之戰，可卻是天榜第二瀾笑生聲名掃地一戰。不是瀾笑生弱，而是他的對手太強，誰叫他所在的這個年代天才輩出，他已從無數天才中脫穎而出，卻不敵另外一個脫穎而出的天才羅川。

瀾笑生埋着頭，盯着地面。感受到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目光，瀾笑生身體一顫，卻笑了起來：“大脈主教訓得是……弟子，受教了。”

他臉上在笑，假裝不在乎勝敗，在眾人面前保持着最後的風度，可他的心早已經被一萬口冰刀火劍捅穿。

好在他所尊敬的吳大脈主並沒有真正放棄他，大脈主的用心良苦，令他心中生出一絲暖意和感動。

他可以接受失敗，可以被重創，甚至可以承受被人羞辱，然而，前提是對方的修為至少要比他高一個大境界，輩分至少要別他高兩個層次。就好像之前的“八荒主人”，擁有宗師級的天門修士，掌控恐怖戰團，還是什麼大都督、議長，能破神技，廢九界星咒放逐環，至少也是天數宗老祖那一輩分的人物。

瀾笑生敗了，身受重創，還被奪走法寶，他雖不甘心，可還能接受。

那時他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然而現在，他腦海中不斷重複着之前交手時的畫面。自己浮誇的恭敬，彬彬有禮，那一聲聲暗藏戲謔的“前輩”，而對方也自稱“老夫”頤氣指使，和他形成了鮮明對比……如同噩夢，揮之不散。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何當他準備召喚大悲苦寒天時，對方的語氣會那般古怪。

連敗冥亡惡鬼天和無涯萬海天，無視大悲苦寒天，一招破碎神技通天乾坤指……即便對於一名前輩來說，也是驚人之舉。可對方，還不是真正的前輩高人。

擊敗他的八荒戰團主人，是那個羅川！

和白龍帝君聯手闖出大悲苦寒天的羅川。

自創炮灰營，在東華宗迎仙城震驚天下的炮灰營之主羅川。

那個他一直想會一會，可心底深處卻因兩人的排名而並不真正看得上眼的天榜第三人，羅川！

天榜第二對上天榜第三，竟是完敗的下場！

不僅如此，從頭到尾，他都一直陷於對方的節奏中。對方不緊不慢，遊刃有餘，甚至還心情捉弄戲耍他……這樣大的差距，足以碾碎他的自尊。

然而他是瀾笑生，不是那些踏腳石般的尋常天才，也不是其餘天榜天才所能比擬。他是天榜第二，羅川是天榜第三，只要排名一日不變，他的實力便一日在羅川之上。一次的失敗，無法說明什麼，他還有太多的機會，太多未使出的後手殺招去證明，證明天榜排名的公正，證明他和羅川的實力並不像兩人這一戰所展現出的差距這麼大。

“還有機會……大脈主說得對……我還沒有敗……”

瀾笑生一邊笑，一邊死死扣住自己的大拇指，對自己說道。他不管別人相不相信，他只需要自己相信，他一遍遍地在心底重複着，告誡自己，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波動從人群中盪開。

太平廣鎮上，幾乎所有人都低頭盯着手腕，或是從儲物指環中取出傳信手鐲。

“這是……”

“是幽游排行榜。”

“關於天榜……天榜座次又重排了！”

“不愧是最神秘的幽游使者一脈，居然這麼快就得到消息，難怪他們能夠長盛不衰。”

議論聲響起，瀾笑生身體又是一顫，緊握的那根大拇指終於支撐不住，咔擦一聲，硬生生被他自己扳斷。他盯着手腕上的鐲子，目光游離，茫然，飄忽不定，遲遲沒有去打開。

嘩！

一道道白光躥起，白光之中，浮現出了第一段話。

“天榜第一……道演仙朝……太子伯太清。多少年了，伯太清第一之位穩如泰山，始終不曾有變啊。”

“天榜第二……羅川！”

“果然是這樣，這次天榜重排，主要就是為了羅川。”

“天榜第二，名至實歸。不過話又說回來，羅首座自己恐怕早已不在乎天榜上的排名了。”

“呵呵，這還用說。羅首座可是八荒主人，今日之後，再沒有誰還會把他視作年輕一代，若真有這樣的人，那不是傻子就是蠢貨。”

周圍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瀾笑生閉上眼睛，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他最後的自尊和自信終於在這一刻破裂成渣，灰飛煙滅。而他的道心境上，不知何時生出一絲淺細的痕紋，這在從前是從未發生過的。

天榜不會騙人，瀾笑生也無法繼續欺騙自己。

他和羅川的差距就是那麼大。

生平第一次，瀾笑生感到強烈的壓制，即便那位同樣強大恐怖卻與世無爭的仙朝太子也不曾給過他這樣的感覺，就如同這麼多年來他壓制其餘的天榜天才那樣，宛如一座無法翻開的巨山，死死壓在他心頭，也遮蔽住他眺望蒼穹的眼睛。未完待續……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