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死了還這麼多話，你怎麼生成這樣的性子？”

黑暗裡某處傳來的聲音飄忽不定，時而蒼老時而年輕，一下子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人是鬼，胖子卻一下定下心來，只要有反應就好，現在這種情況還管得了那麼多，餓壞了的人不放油鹽的白麵條都能扒幾大碗，更別說他是不說話就會死的性子。/../

“快死就是還沒死，你連面都不能露，有人來陪你聊天就很不錯了，哪來這麼多抱怨。”胖子很是無畏的反擊，忽然覺得現在這個場景有些熟悉，第一次遇到小妖精就是這樣，只是眼前的世界少了十二萬繁星一般的人格碎片。

“神仙？妖怪？”

見對方被自己擠兌得不開腔，胖子記起某句古老台詞，打趣了一句。

這個話題成功勾起了黑暗中那個聲音的興趣，他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胖子馬上來癮了，差點一句看你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莫非是變成鬼的人妖冒了出來，轉念想到這樣可能就沒得聊，萬一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真就掌握在這個聲音背後的主人手裡，這樣說就是客大欺店的節奏，便隨口換了個回答，先捧一捧再說。

“看你行蹤飄忽，不願輕易現身，頗有高人風範，我看是神仙！”

大笑聲響起，“其實你想說的是我一副鬼祟模樣十有仈jiǔ不是人吧？不過你想的倒是沒錯，我已經不能算是人了，至於神仙妖怪，都不過是人心明暗滋生寄託之物，是不是真的有，你我心底都清楚。”

“那……怎麼稱呼閣下？”

“前生我是你，今生你是我。”

生於聯邦，長於聯邦，向宇就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那些怪力亂神的電影故事不過是聯邦大眾的無聊消遣，高速向前的科學車輪早已經把神魔妖鬼之流通通碾碎，如果一切古怪現象都能以規律、原理加上各種試驗數據剖析得通明透亮，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自然像是被連根拔起燒個精光的野草，再無生根發芽的可能，布加迪敢在佔領東帝京後一把火把無數廟宇經閣燒得幾乎片瓦不留，也就是因為科學理論的日漸強大，早在聯邦民眾心底佔據了不可取代的堅實地位。裝神弄鬼招搖撞騙之流的棲身之所，燒了又何妨？

此刻聽到對方拽了一句似乎只有古書里才有的文，向宇從心底嗤笑了幾聲，接了一句，“來生你我又是誰？”

跟小爺玩這些，老爺子收藏的那些快長出書蠹的孤本里多得是這類句子可以搬。

黑暗中的聲音沉默了幾秒才笑着回答，“你這性子還真是奇怪，明明不信我卻還願意隨着我的話繼續往下說，是不是想等窟窿夠深夠大了再一舉坑殺我才夠過癮？”

被對方一舉點破心思，胖子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反而是直接挑明話題，“不管你是我還是我是你，既然大家兄弟一場，你又說我沒死，那就早些送我出去吧，回頭大不了我燒幾百個美女給你。”

聲音又笑了，“聯邦居然也開始流行這個風俗了嗎？據我所知，在我那個年代給死去的親朋好友焚燒香紙祭品可是榮耀帝國的特有傳統。”

向宇無所謂的回答，“聯邦佔了帝都星，自然入鄉隨俗有樣學樣，沒什麼好奇怪的吧，照你這說法，你死掉也有段時間了啊。”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所謂時間的概念，雖然我知道我已經死了很多年，可死亡那一刻對我來說就像是你進來前一秒才發生的事，你還沒死，所以體會不到這種感覺。”

“咳咳，我說，你是不是不打算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到底送不送我出去？”

黑暗中再度傳來輕笑聲，“人的思維總是喜歡遵循慣例，遇到不明白的事就習慣性的尋求身邊的幫助。你自己難道就沒辦法擺脫現在的困境？我已經死了，你還活着，你要去活着的世界，卻反過來問我這個死人，豈不是很可笑？從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偶爾迷了路，回頭便是了。”

向宇一愣，對方的話讓他心念一跳，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卻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偏偏一時間還說不出到底哪裡有問題。

向宇冥思苦想半晌才從中發現一絲蹊蹺，隨即破口大罵，“你妹的弄了半天還是沒正面回答我那個問題，唧唧歪歪一大堆就是想掩飾你其實能夠送我出去這個事實對不對？！”

伴隨着讚許笑聲，黑暗裡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形，周遭仍舊不見有光，只是濃黑淡去，好像一個粗魯農婦正在胡亂搓洗被弄得面目全非的臟衣服，沒有弄乾凈卻把那層黑色弄得深淺不均，竟然出現層次感，變得有些靈動起來。

只是那張臉胖子再熟悉不過，明顯就是自己，再準確一點，就是減肥之後的自己。

“別玩了好不好，我知道其實我長得很帥，就是臉上肉多了點，你用我的模樣出來見人算什麼嘛！”

照鏡子自言自語的事其實向宇這輩子就沒做過，他不是自戀的人，可如今對面這位顯然有這個方面的傾向，連笑容和語氣里都驟然增加了強大的自信，“本是同根，我當然要聊上幾句，互相熟悉一下，等待了這麼久終於有了結果，雖然差強人意，但老師既然能把你送到我面前，自然是到了該我出去的時候了。”

“等等啊，你說這個老師是誰暫且不說，什麼叫到了你出去的時候了，你死了我活着，要出去也是我出去吧，該不是你打算陰我，讓我替你在這坐牢吧？”

黑色的那個向宇搖了搖頭，“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要出去了，你自然也就出去了，豈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等等等等！你他媽怎麼就不喜歡正面回答我的話，我出去後還是我，你跟我一毛錢關係也沒有，對吧？”胖子心底那層疑惑始終揮之不去，不說清楚實在沒底。

黑暗中的人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對於這個胖子到現在還沒明白他說的這些話里深意感到有些難過似的，嘆道，“早就說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認清自己就那麼難？”

不顧胖子的抗拒，人形繼續前行，就像是要撞進他的身體似的，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胖子氣得大叫，“我就是我，你他媽究竟是誰直接說出來會死啊！”

黑色人形如鬼魅般飄近，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人臉重疊的那一刻，向宇只覺得一股強大無匹的意念貫體而入，帶着那無窮無盡的黑暗一起湧入心頭，失去意識前依稀聽到那聲音最後說了一句。

“我的女人們叫我陛下，我的老師叫我笑天……很久以前我還有個名字，蕭恩·斯蓋爾……”

……

……

PS:尋歡兄，胖子不是帝國皇子，你只錯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