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槍彷彿打在了范小山自己頭上，痛暈過去之前，他彷彿看到那個沙漏終於落下一顆細小沙粒。

當他幽幽醒轉，自己又再一次回到了鳴雷機的駕駛艙中，一切重新開始。

范小山這時才恍然大悟，那個沙漏根本和時間無關，而是個不受時間和重力影響的計數器，一顆顆沙子細數的，是他心底最糾結的郁痛。

當你看一部喜愛的電影時心情自然是欣喜和滿足，可再喜歡的電影看過一千次一萬次後就會變成異常痛苦的折磨，如果反覆上演的還不是個人喜愛的劇情，這股折磨便越發變本加厲。

沉入自己的身體感受當日發生的一切，平生最好的朋友反覆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到一百五十七次重演時，范小山心底最後一點耐受力都已經告罄，他覺得自己隨時會瘋狂，然而那個沙漏才落下了十分之一不到……

一直努力讓自己不去想的東西擺在眼前，斯考爾·萊恩為什麼要選擇自殺，心理承受能力極為強韌的帝國間諜竟然到最後死志決絕，為了不讓最要好的朋友手上沾染鮮血，毅然調轉槍口朝自己扣動扳機，這背後所隱藏的意圖清晰無比的呈現。

你無需內疚，你已經完成了你必須完成的任務。

你無需內疚，我最好的朋友，至少親手殺死我的不是你的雙手。

你無需內疚，我最好的朋友，請你代替我，向我最親愛的女人傳達我最後的遺願。

好友死前那份真實心意在范小山心頭徹底還原，隨即變成一把最鋒利的快刀，將他整個靈魂切成無數塊。

每一顆沙粒落下，范小山就覺得自己的人性被磨去一絲。

當沙漏里最後一粒折磨落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房間的，整個人渾渾噩噩，兩隻眼睛布滿血絲，本是俊美異常的臉龐上遍布猙獰和暴戾神情。

兩個龍族長老看到范小山踉蹌的腳步後，彼此對視一眼，什麼也沒說。

紅眸女在一旁則是有些不忍的垂下目光，咬了咬牙。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考驗？！如果用萊恩的死無數次折磨我就能把我打垮，未免太小看我了。”

范小山長發披散，狀似瘋虎，話音剛落就疾若閃電的撲向那個高個子的老頭，右拳中指關節微凸，直接襲向老頭太陽穴。

一出手就是極為陰狠的殺招！

那股冷銳之意搶先一步罩向范小山，然而讓發出這記心靈攻擊的高個老人訝異的是，范小山身子只是搖晃了一下，那道無形的鎖鏈便被他掙開，節節碎裂。

那隻拳頭仍舊挾着風雷之勢，狂暴無匹的轟向老人的頭顱。

一旁的矮個老頭終於動了。

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他就已經擋在了范小山攻擊的必經之路上，簡單的一抬手，便封住了范小山的拳勢，然後便是一陣爆竹般的脆響，挨了不知多少下連續攻擊的范小山便倒飛了出去，撞在牆上才止住退勢。

“最好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親手宰了你們！”

范小山爆出桀桀笑聲，這句話剛說完，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他抹了下嘴角，掙扎着站起身來，靠牆調息時笑容更顯得可怖，“你們兩個老鬼以為自己是誰？龍族就了不起啊，龍族就可以隨意玩弄踐踏我心底最隱秘的東西？”

高個老頭臉色有些難看，他顯然沒想到范小山經歷了千餘次心底最痛苦的事情反覆折磨後還能如此硬氣，甚至爆發出遠超過極限的精神力量，連精純龍力本源化出的心靈之冰都無法將他徹底制住。

范小山掙扎着還要上前，一道女子身影閃到近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紅眸面若寒霜，冷冷說道，“朱門幻境本來就是利用你內心最黑暗的秘密來考驗你，我不知道你經受了什麼折磨，可這都是你自己以前的因果，難道你還要自欺欺人？”

“你要死可以，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不過你死了，你那些夥伴也就沒用了，我會一併送他們去另一個世界陪你！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范小山身子猛震，沾着血污的俊美臉龐上那層暴戾之氣終於漸漸散去，一股頹然沮喪的神情隨即充斥雙眼。連續挨了矮個老頭十幾下重擊的身體沒了那口強撐的氣息支持，靠着牆角緩緩癱軟在地上。

紅眸女橫在胸前的手也緩緩垂下，知道這個男人開始醒悟過來，這才嘆了口氣，轉身朝兩位龍族長老默默行禮，再次退到一邊。

兩個老頭再次對視了一眼，見高個老頭頷首示意，矮個老頭便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猩紅如血的小石頭，拋到范小山面前，說道，“吃了它，如果你還想問我問題的話。”

好不容易調勻呼吸的范小山勉強伸手摸了摸胸口，剛才矮老頭的連擊早已經將他肋骨打斷了數根，內臟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矮老頭竟然走的是爆烈剛猛的近身搏擊路子，那種冷銳的破空之力似乎是高個老頭的某種心靈異能，兩人出手一體一心，截然不同的兩面。

“這是什麼？”

撿起那枚小指頭大小的紅石頭，入手冰涼，可范小山卻本能的意識到這並不是普通的石頭，一股磅礴的生命力透過掌心傳入身體，好像捏着一顆小小的心臟。

“龍源石，你也可以當它是救命療傷的藥丸。你這樣子別說進通過第二道門了，能不能自己走進去都成問題。”

矮個老頭說完，和高個老頭一起走到了神殿大廳里那張石桌旁坐下，繼續說道，“能通過第一道關卡而沒有徹底瘋狂，你至少獲得了坐着和我們說話的資格。”

高個老頭似乎還有些不爽，冷哼一聲說道，“是沒瘋，不過也差不多了。我現在很懷疑他是否能完成那個任務。”

矮個老頭看了高個一眼，似笑非笑的反問，“之前說他具備條件好像也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