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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指代他又如何?左右這天下都是葉家的,左右顧家是大越的顧家。

“先生的意思是說,若是為了利益可以暫且接受遼東的投誠。然後做壁上觀,等的時機成熟,再……”葉錦說著看着顧澈的表情。

顧澈不知如何言說,當一切下定決心之後便對這些沒有任何的耐心和悸動了。

“既然王上知道了,還有何言。”顧澈靜靜的回應。

葉錦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然後看着顧澈,“太傅很惱吧?”

顧澈整理着案几上的捲軸,沒有理會葉錦。

葉錦卻是笑了一下,“有了權勢之後總能知道很多東西,先生很惱怒吧,當初那般對過你的人都是那般下場,卻唯獨我……”

顧澈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抬起了頭看着葉錦。葉錦笑了一下,“先生……”

“王上該走了。”顧澈聲音很淡然。

葉錦看着顧澈,然後笑了一下,“那改日再叨擾太傅了。”

葉錦依然輕鬆自得的模樣走了出去,顧澈往一邊看過去,直到葉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然後顧澈卻是帶了一點笑意的繼續整理起了書卷。

送走葉錦之後顧曦到了顧澈書房面前,之前朝堂上的事情顧曦自然知道,到了對面之後開口,“死士已經安排下去了,再之後就等時機成熟了。”

“嗯。”顧澈應聲了一下,“之後有些事情要讓你去走動了。”

顧曦抬頭看着顧澈,然後才點了點頭。

顧曦如今恨透了那些世家子,而他雖然不是顧澈的骨肉卻從小同在顧澈的風骨下長大,原本是個溫潤的性格,然而這些年人情冷暖下來顧曦那顆曾經溫熱的心因為這些變故和背叛徹底的冷了下來。

如今眉宇之間再無當年的瀲灧秋色,沉默許多也銳利許多。

若說顧澈是一把沾滿血氣的長劍,隨時便會奪人姓名一般。那麼顧曦的氣息便如同尚在鞘中的長劍,等着隨時出鞘。

這樣的顧曦已經是不屑於在那些虛偽的世家子中走動的,然而顧澈卻讓他走動下去。

顧曦沒開口,顧澈又接了話下去,“這大越到底是大越,再經不得血洗,而哪些能夠為我們所用,那些卻只能斬草除根……”顧澈從案幾前站了起來,“不是到時候看他們的反應,而是要更早……”顧澈看了顧曦一眼,然後轉身將書卷放到書架上,“更早讓他們意識到。”

顧曦好一會兒應了聲。

顧澈才又開口,“王上這次會接受遼東的示好,而且會大為封賞遼東。”

顧曦愣了一下,然後邊點了頭,“兒明白了。”

顧澈這一句話意思很多,一則便是這個局勢。

顧澈之所以這麼篤定是因為她看透了遼東所想,不過是遼東本就想打衛國,然而卻又怕大越來個前後夾擊,讓他苦不堪言。所以就整了這麼一出。

如今遼東臣服大越,大越不會動手,而遼東得了大越和衛國的好處,再回去打衛國自然也要方便了多。

更關鍵的是何霄如今大概是整個衛國都是他的人了,所以行為舉止任性了許多。受了這麼大的折辱何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衛國無論是為了面子還是別的都一定會主動進攻,而遼東要的就是主動進攻四個字。

此消彼長,大越對遼東沒有什麼想法對於江東卻是有的。等到戰起來火熱的時候大越再出手那麼便足夠了。

這便是政治。

然而這一切都同顧家沒關係,最多只是讓顧曦能夠更加清晰的看透這天下的局勢罷了。

顧澈之所以對顧曦說這個是有另一場意思。

局勢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自然不會用顧家嫡系的兵馬,所以能夠調動的兵馬便有限了。

那麼便會扶新人上位,扶上去的這個人會是誰?

肯定不會是顧曦,那麼……

四下的局勢都在動蕩着,顧澈平靜的在蟬鳴聲中飲茶。

然而出乎大越意料,遼東並沒有和衛國打起來。

何霄自然是怒不可遏,然而卻被于歸權下來了。如今在江東于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霄可以不聽他老師的,卻不得不聽聽於歸的。

大越的心思于歸一下便猜到了,且不說水陸去遼東是逆流,而且往上繞過去打也不合適。更何況大越還看着呢,若是半路大越來襲怎麼辦?

若是兩方前後夾擊怎麼辦?

衛國打進攻戰向來不行,然而防禦戰卻是一等一的,否者遼東也不用搞這麼多內里了。

分析的有條有理,成功把何霄勸住了。

顧澈在雲州拿到消息的時候笑了一下,又想起來很多年前匆匆見於歸那一面。

當時的顧澈和于歸都未曾想過今日。

那時風頭無兩的顧澈落得了今日,于歸同何霄呢?

這個消息並沒有讓顧澈尋味多久,因為楚期病下了。

如今的楚期已經是年近八十的老人了,他一向身子硬朗,萬沒有說在夏日病下的。

聽到這個消息顧澈幾乎是立馬趕了過去。

顧澈這半輩子同楚期談不上交情,從一開始認識的時候便是各取所需。

只不過顧澈的立場一致都是對楚期有利的,如楚期這般的聰明人自然不會得罪顧澈。

無論是顧澈還是楚期都是這般所想,然而等到顧澈入到內院看到楚期的時候卻湧出了許多情緒。

兩人初見時顧澈不過才十來歲,楚期年近五十。

那時候只一眼顧澈和楚期便知道對方是自己等了這麼久想要遇到的那個人,明明隔着偌大的輩分。無論是年齡還是戰事出山顧澈都該拿楚期當爺爺喊了。

這一眼過去顧澈在楚期眼中看到的便是淡然。

絲毫沒有將死之人的不舍,也沒有不甘。

顧澈往一邊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斟了一壺茶。

楚期笑了笑,“期活了一輩子,到頭來只有顧君一個小友啊。”

“先生妄自菲薄了。”顧澈端起茶盞,在唇邊飲了一口。

楚期搖了搖扇子,然後抬眼看着院子里小小的天地,“楚一生識人無數,看了這麼多變故和人情冷暖,幸而得澈一知己。”

顧澈看向楚期,即便是垂死之人神情也是帶着瀟洒和恣意的。

楚期這個人,從隨郭嶼開始便一直是在投奔各方勢力。大到郭嶼和葉頤,小到浮台他都去。一輩子都在別人手下看人眼色幹活,然而卻彷彿誰都不配當他的主公。

顧澈長出了一口氣,楚期卻是笑了一下,“這一輩子過的,到真是比戲文里都精彩。”

顧澈低下眉眼想了一下也笑了起來,“是啊,親自攪亂了整個大瑞,如今又看着這各方勢力如棋子一般慢慢的重組……”

“哈哈。”楚期笑了起來,顧澈又開口,“沒有等到這個世界重歸統一,先生後悔么?”

“談不上後悔或者不後悔。”楚期深吸了一口氣,同顧澈說這麼多他已經是有一些累了,“顧君呢?”

顧澈想了一下,“不知道。”

楚期笑了起來,“以後就交給你們年輕人了。”

顧澈從楚期的院子里出來的時候已經天降暮色了,如今的雲州比起當年葉頤剛領兵進來的時候繁華了許多。

顧澈許久沒有在這樣的長街上逗留過了,呼吸着街道上的空氣反倒是心緒翻湧。

當年一路走過來的舊友如今已經大多各自先去了,顧澈提不上是失落或者是別的。

當年的一腔熱血,當年的壯志滿籌,當年的高歌奉酒。隨着時間慢慢退卻,卻只留下顧澈一個人了。凡人,在時間面前,什麼都不是。

顧澈長出了一口氣,讓馬車先回去,隨後便徒步走在暮色降臨的長街上。顧小小知道楚期對於顧澈的意義,想必此時顧澈是心思翻湧的。揮了揮手讓人遠遠的跟着,不再打擾顧澈。

顧澈不知道自己還能夠熬多久,她身體並不好,也許什麼時候便同楚期一樣去了。

後悔么?自然沒有什麼好後悔的,這每一步都是她深思熟慮走過來的,即使再來一次,葉不會更好了。

然而甘心么?

自然是不甘心的。

顧澈又想起了葉淮,她尚且以為葉淮是裝病的時候,葉淮紅着眼睛扯着她的衣衫帶着幾分邪氣,幾分瘋狂的樣子,“這之後的路,即便是地獄,我也要邀你一同下。”

顧澈笑了一下,到最後葉淮還是沒有拉着她下去。

“誒?顧太傅?”顧澈想的正出神,一邊傳出來的聲音便打破了顧澈的回憶。顧澈抬起頭看了過去,便看到了馬扶身着墨衣正看過來。

馬家一直是文臣,官職也一直不算高,當然也不算低。早年顧澈與馬家嫡系的二房馬江關係不錯,後來顧澈忙起來便沒有怎麼聯繫了。

馬扶是嫡系正房,此時看到顧澈倒是笑了一下,“太傅今日倒是有閑情雅緻。”

顧澈有一些恍惚的模樣,她同馬扶當年並不算親近,不過因為馬江兩家也還算點頭之交。馬家的官職不大,也一向明哲保身,各方勢力爭鬥都沒參與,這些年下來雖然官職平平,不過總的說勝在無風無浪。

顧澈笑了一下,“尚可。”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