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郎歸收起劍之後,江越才慢慢走上前去。
他剛才那一套劍法實在是威勢驚人,不僅是劍意絕世,連自己所設置陣法中包含的神通組合,也發揮出了數十種變化之多。
雖然相比極限組合有不小的差距,但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做到這種程度,也堪稱驚才絕豔了。
然而他不知道,此時郎歸心中的驚駭比他更甚。
不僅僅是因為單純的劍、甚至都不是因為這把劍中所蘊含的劍法,更重要的是,他從這一套劍法中,隱隱感受到了大道的氣息。
繁如星海燦爛,簡如孤木獨支。
千山竦峙,萬法歸一。
剝開重重迷霧之後,他看到的是那一個個再平凡不過的“一”。
這便是,神通的真相!
雖然以他現在的理解不能發揮出萬分之一的威力,甚至在剛才那短短一炷香時間的試劍中,氣海中的靈氣也已經幾乎消耗一空,但他可以想象到,這一把劍如果放在修為更高的修士手裡,將會發揮出怎么樣驚世駭俗的威力。
如果運用得當,劍斬仙人,也不費吹灰之力。
看著江越走來,他激動地迎了上去,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心中的震撼還未消散,他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
“怎么樣,這把劍還滿意嗎?如果有什么建議,可以現在提出來,我儘量今天給你做完,然後回去睡覺。”
建議?
我還能有什么建議?
我配嗎?
能造出這樣堪稱仙器的江鉅子,居然問我有什么建議?
如果說此前郎歸都是以旁觀者的視角來體驗的話,這一次,他是真正感受到了江越的恐怖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不是來自於他自身的境界,而是來自於他遠遠超越這個時代的遠見和深深觸及到底層規則的思維方式。
連郎歸自己這樣的所謂天才,在他的面前,都會覺得自己之前的修行都白修了。
可惜了,如果不是因為江先生體質特殊,這世間豈不是又要多出一名聖人?
不對,如果江先生繼續發展下去,很可能將會以凡人之軀,登上聖人的神座!
強行壓制下心中的激盪,郎歸開口說道:
“江先生,這把劍玄妙無雙,我實在是提不出更多建議了,但是……僅僅是幫先生一個小忙,先生就要把此劍相贈?”
如果這把劍的消息傳開去,恐怕會引來天下修士不惜代價前來搶奪,掀起修行界中的腥風血雨也不可說。
畢竟,這是仙器。
“這劍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就是材質比較珍貴,小門小戶用不起。”
江越說的是實話,這一把劍雖然不過三尺多長,但所用的玄鐵卻足有百斤左右,經過反覆鍛打錘鍊之後才成形。
不過也只有玄鐵才既能保證劍身本身的鋒利程度,又能承受得起這么高強度的陣法,換成普通金屬的話可能一個火系神通就燒化了。
聽到這話的郎歸一時有些發愣。
什么叫“沒什么大不了”?
這把劍,你居然說是沒什么大不了的,那到底是什么樣的東西才能入你的法眼?
他輕輕撫了撫劍鋒,鄭重地說道:
“江先生過謙了,此劍一出,雲山劍廬的積雨劍必將黯然失色,如果參加今年的天下名劍大評,先生的劍定會拔得頭籌----不,不止是今年,哪怕是近十年來內的所有大評,我也從未見過有任何一把劍能望此劍項背。”
“那么厲害?”
江越驚訝地問道。
在他心裡,這把劍說穿了不過就是一把材質特殊,經過自己陣法附魔的普通長劍而已,確實能發揮不小的威力,但其實細細算起來,沒有什么了不得的。
如果自己把陣法的陣圖畫下來交給馬千囑,過不了多久機造房就能將其量產了。
只要是能量產的東西,都算不上珍貴。
前世裡動輒幾百萬的文玩珍藏,沒有哪件不是以孤品自居的。谷
見江越還有些懷疑,郎歸也是無可奈何。
江先生啊江先生,你是還不知道自己造出來了什么東西嗎?
他開口說道:
“就是這么厲害。敢問江先生,這把劍,還能否複製?”
江越點了點頭。
“複製不難,但是我有點扛不住了,得先回去睡一覺,過幾天吧,讓馬千囑趕趕工,看能不能做一把相對普通的劍坯出來,然後我再蝕刻陣法,花不了幾個時辰。”
花不了幾個時辰?
你的意思是,這把劍從劍坯到劍成,你只花了幾個時辰?
所以你之前拖了那么就沒有成劍,其實都是在準備劍坯?
郎歸嚥了一口唾沫,小心地問道:
“江先生,你是說,只要有充足的劍坯,那這把劍就可以隨意複製?”
江越皺了皺眉頭。
“也不是隨意複製,上面的陣法挺複雜的,連我都險些搞錯,要是讓馬千囑他們來弄,恐怕得花上好幾天。”
“再說了,玄鐵要鍛造成劍也不是易事,機造房是有鍛造機床,又摸索試驗了近兩個月,才找到最合適的配比和方法。你們萬劍門如果要靠人力的話,恐怕幾個月也鑄不出一把合格的劍坯來。”
但是哪怕幾個月能成一劍,這也是極其恐怖的速度了啊!
郎歸心中的敬畏越發沉重,他終於發現,有江越在的絕聖門,已經與他之前所認識的絕聖門徹底不是一個東西了。
他本想開口請江越再幫鑄劍,但轉念一想,自己連對方的要求都還沒有完成,又有何臉面提出新的要求?
人,要知進退。
於是他收回了已經湧到嘴邊的話,轉而說道:
“今日得先生賜劍,郎歸不甚榮幸!有關墨家門人之事,我一定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呸呸呸!”
江越連忙呸了幾下。
“不要動不動就說死不死的,誰的命都是命,我墨家人的命也是命,你的命也是命,不能為了救他們,就隨隨便便把你的命搭上去。”
“是這樣的,我要你去,只是想讓你探清虛實,如果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能救出幾個人來最好。”
“但是你切記不要衝動,一方面是為你自己考慮,一方面我也不希望你打草驚蛇,反倒讓局勢更加惡化,能明白嗎?”
郎歸點了點頭,沉聲回答道:
“明白了,江先生。”
停頓了片刻,他又問道:
“江先生,此劍出世,需有劍名,敢問先生是否有了劍名?”
名字?
江越眉頭一皺。
他在鑄劍的時候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歷來寶劍出世,鑄劍師都是要給它起一個響亮的名字的,什么積雨啊、叢雲啊、辟邪啊,諸如此類,有了名字,劍就有了生命。
但是對他自己來說,劍只是劍,甚至只是工業流水線上的一件產品。
電子廠的廠狗們會給自己做的蘋果手機取一個獨一無二的名字嗎?
想來是不會的。
可是看著郎歸期待眼神,他又不忍心拒絕。
思索了片刻,他開口說道:
“這把劍剛到了你手裡,就把我手裡的紅茶凝成了冰,我看,不如就叫冰紅茶吧……算了,我開玩笑的,此劍誕生於旭日初昇之際,就叫旭日升吧。”
旭日升。
郎歸一遍一遍地默唸著這三個字,心中漸漸有了一團紅日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