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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和孫慕雲心靈相通,早已得知了孫慕雲的謀劃,它此時正帶着小空朝着張玉成猛攻猛打,張玉成被逼進入了古魔形態。他一心防備着那惡猿的攻擊,孰料孫慕雲突然虛晃一槍,發動御靈之法,瞬移到了小寶身旁,帶着氣勢駭人至極的星月同輝,狠狠地朝他砸來。

張玉成始料未及,眼看躲避不了,便心下一橫將體內的精血悉數逼到身上的古魔面孔中。他身上的古魔猛然睜開眼來,那眼中血紅一片。那條長長的舌頭也再次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吮吸聲來。停歇了片刻,那古魔突然發出讓人感到仄悚不安的笑聲,接着一張口噴出一蓬血霧來,這血霧形成的血幕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層,但張玉成的臉色已然變得蒼白無比。

星月同輝的威力完全釋放出來,在那方圓十幾丈的隕坑坑底,張玉成居然搖搖欲墜地站定在那裡,他的神情委頓,身上的古魔圖案也變得虛無起來,身周的那層血幕此時更是稀薄如水。

薄薄的一層血幕,竟然承受住了星月同輝全部的威力。

這混蛋,還真是命大!孫慕雲心下暗暗懊惱了一陣,便又瞬移回到右邊,再次和右邊的眾修士糾纏起來。他本想趁機將恨之入骨的張玉成偷襲殺死,卻不料張玉成居然能夠硬抗自己的星月同輝,再加上此時孫慕雲也感到疲乏無比,便息了殺人的念頭。

就在此時,被一團鬼煙包裹着的曾嶸體表突然爆發出一圈讓人心悸的紫光來。這紫光稀薄黯淡,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隨時都有渙散的危險。包裹着他的鬼煙一陣翻湧,露出鬼王模糊的身形來,頃刻間便將這孱弱的紫光再次吞噬了進去。又過了片刻,那翻湧的鬼煙中突然傳來一陣撥弦之聲。

便覺得整個天地間陡然一靜,似乎有什麼被驚醒了一般。

初時這聲音極小,宛若戀人間的竊竊私語一般。那紅窗之外,清輝斜灑,屋內燕語喃呢。香案上的耳爐里,添進或濃或淡的香料,那裊裊婷婷的煙便似卷到了眼前,平添了幾分艷色。舌尖莫名其妙地溢出一點甜來,如同經歷了彌久的時間一般,終於歸於那漠漠的平淡之中去了——添香並立觀書畫,歲月隨影踏蒼苔。接着這陣撥弦聲突然轉大轉急,如同嘈嘈的急雨一般。好似那長河之上,冷霜突降,夜雨來襲,其中夾雜着混亂的馬蹄聲。那雨打在河中的枯荷之上,如同帶着溫熱的淚滴。在那綠意斑駁的葉上,只這麼一滑,便如同穿越了千年萬年落寞的時光,帶着那說不分明的期盼,滴落進漣漪激蕩的河中去了——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弦聲漸歇,鼓聲卻起。

便聽得場中響起一陣“咚咚咚”的輕輕敲打聲,便如雷起彼蒼,似乎尚在九霄雲外;憑耳細聽,又恰似在腳底一般,那聲音如同地脈翕動,血脈也為之震顫。鼓聲漸重,便如沙場點兵,挑燈看劍,吹角連營。軍令一至,刀似寒雪槍如林,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便又是一陣讓人心悸的沉默,彷彿出征時沙場上甲衣鐵馬靜立不動,那些為了國讎家恨而通紅的雙眼,那是讓人感到刺痛的銳利之極的沉默。這沉默像一首歌兒的尾音,越來越高,便如同一個吊著嗓子的童子,直扯到雲里去了。

卻又一記重捶,“轟”的一聲,恰似火山爆發了一般,噴涌而出,勢不可當。一股令人心悸的厚重之感覆壓下來,孫慕雲只感到整顆心好似被壓上了一座沉重的山峰一般,沉甸甸得好生難受。便聽見鬼王悶哼一聲,所化的那團鬼煙猛然漲大,接着爆裂開來。

一圈無比炫目的紫光刺穿殘餘的鬼煙,猛然射了出來。整個天地間便被這宛若活物的紫給充斥了。曾嶸被包裹在其中,看起來如同紫色的太陽一般。他此刻低眉垂瞼,神情端莊,卻面如金紙,原本一頭的黑髮竟然變得花白起來。

鬼王在數丈外的半空中再次凝聚成鬼煙,原本那具煉屍之體早已被紫光如同揚湯潑雪般融去,他此時便如一團亂絮一般在半空飄蕩不止。

“閣下好手段,奈何終究是貪心了一些。”曾嶸看着數丈外的鬼王,面帶憎惡道。

鬼王許久未曾發出的如同銀鈴般的聲音,此時再次傳到了孫慕雲耳中:“沒想到你居然身具紫陽血脈,要不然我已經奪舍成功了,只可惜功虧一簣。”

曾嶸一抬手指向鬼王,便見一條紫流纏繞了上來,道:“既然如此,閣下便留在這裡吧。”

鬼王冷笑一聲,道:“我為人行事,一向隨心所欲,生殺予奪,不過一念之間。如今你這具身體我已經看上了,奈何紫陽血脈對我傷害太大,既然得不到……那便,毀掉它!”

鬼王的本命原煙凝成的那朵黑蓮在他的頭頂冒了出來,接着緩緩地綻放開來。鬼王獰笑一聲,身周的天地靈氣猛然匯成一線,直往那朵黑蓮中涌去。

“鬼域絕地——”鬼王深吸一口氣,雙臂朝天舉起,一臉虔誠,聲音猛然一頓,喝道,“森羅萬象!”

天空中頓時朔風凜凜,昏暗一片。四周鬼哭狼嚎,鬼影重重,半空中的黑煙鬼氣扭曲幻化不止。惡虎、凶豹、殘狼、暴猿等等不一而足,甚至還有童子、老人、婦女的面容突然憑空出現,俱是一臉兇殘暴虐,幾欲擇人而噬,接着卻又突然如水泡一般破裂開來,化作縷縷黑煙。

“你以為你已經贏了嗎?未必——”曾嶸身上的紫光再次強烈起來,在這鬼域絕地中生生地開闢出一塊紫色的凈土來。他手中突然出現了一塊牙牌,和其餘眾修士手上的木製牙牌有幾分相似,卻如玉如石一般,散發出柔和溫潤的光芒。

“啟陣!”隨着他一聲響遏行雲的斷喝,手中的牙牌被擲到空中。眾修士紛紛效仿,十數牙牌紛紛被擲到空中。四下里猛然響起一陣轟響,這些牙牌竟然無人驅使便自動旋轉起來,或七或八,俱合先天之數。便見一道純凈到無暇的素白光波,在這鬼域絕地中亮了起來。

鬼王一見,眼中露出不屑來,冷笑道:“爝火餘燼,敢與日月爭明邪!”

他心念一動,便有一根黑煙所化的粗大藤蔓從地底鑽出,朝着場中那十數修士絞殺過去。那藤蔓遍生尖刺,根莖足有數十丈之巨,叉生出數十數丈粗細的枝蔓,毫無聲息地朝着萬神殿眾修士襲去。這藤蔓遮天蔽日,活脫脫一個妖物一般,看得人心下膽寒不已。

就在此時,突然從地底下傳來一陣輕顫。那純凈無暇的素白光波彷彿受到了召喚一般,直往地底垂去。便見地下一片刺眼的光束猛然爆發開來,直往那素白光波迎去。孫慕雲只感到耳際響起一陣輕吟,便似有風在耳畔低語一般。

鬼王看出端倪來,身形連閃,在這鬼域絕地中他的速度極快。一團鬼煙將尚有些錯愕的孫慕雲、小空以及小寶悉數裹了進去,接着毫不停歇地往那片詭異的樹林中投去。

便見那片樹林中綠焰翻騰,將鬼王包裹着眾人的鬼煙吞了進去,如同泥牛入海一般,頃刻間便悄無聲息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鬼王投入樹林中的一瞬間,布置在此地的法陣已經被完全激發了出來。只見陣中地下冒出的刺眼光束均被那素白光波吞噬掉了,那素白光波原本尚如匹練一般,此時竟然越縮越小,光芒也越來越亮,最後竟變得宛若雞蛋般大小。那光芒,只遠遠瞥一眼,便感到一陣窒息。然後天地間猛然一滯,那雞蛋般的光團破裂開來。所有的聲音都在此刻消失不見了,一泓泓秋水一般的光輪朝四下猛烈地激射而出,就像一朵雛菊悄然綻放開來。

光輪所過之處,鬼王布下的鬼域絕地瞬間崩毀殆盡。那些扭曲幻化的黑煙鬼氣凄厲地尖叫着、慘嚎着,那聲音尚未傳出,便被光輪碾碎了。巨大的衝擊力將腳下的大地整整削去了厚達數十丈的一層,泥土俱都化為了齏粉。而這些齏粉尚未被風吹散,便被這些光輪碾成了飛灰。遠處的那片詭異樹林也劇烈地震顫了一下,接着迸發出濃郁無比的綠光來,將這些光輪擋在了外面。

萬神殿的眾修士在法陣發動前便早已遠遠地避讓開來,此刻他們都面帶畏懼地看着大長老曾嶸。原本他們都以為布置這一法陣實乃多此一舉,他們這一干人等原本也都是鬼道梟雄,俱是心高氣傲之輩,一起去伏殺一個無名小輩已經讓他們心中頗多不屑。孰料卻憑空出來鬼王這等猛人,若不是發動這預先布置好的月華秋水陣,將鬼王逼至那江山萬里中,他們這些獵人此刻只怕反倒成了獵物的美餐了。

曾嶸看着遠處那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嘆了一口氣道:“原本想用這江山萬里算計這小子,卻不料最終卻反而護佑了他一程。不過他既已進入到這江山萬里中,便斷無出來的可能了。”

血魔尊者生怕觸怒了這位大長老,小心翼翼地問道:“卻不知這江山萬里,此次連接的是何處?”

曾嶸臉上露出笑意來,道:“他們此刻,想必已經到了那絕地萬陷坑中,斷無出來的可能了。雖說此次我們吃了大虧,但終究都結束了。”

說完他手掐數訣,體內真元激蕩,便見一道三色光芒直往遠處的樹林上空投去。那片詭異的樹林突然消失不見了,放眼望去只見矮丘連綿,山石嶙峋,間或兩三枯樹夾雜其間,哪裡還有什麼樹林的影子!曾嶸的手上卻多了一張質地奇特的古樸畫卷,其上是古意斑斕的水墨畫,畫的正是蒼鷹搏空群山巋巍江河似練叢林如蟒的壯麗景象,落款處只書着四個大大的隸文,正是“江山萬里”。

“江山萬里……”曾嶸抬眼朝遠處望去,冷哼道,“都將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