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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在這萬物復蘇的時節里,獸潮卻暴發了。去眼快

孫慕雲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竟有些歡喜起來。苦等數年,清算的時候終於到了!

他便辭別了陳嬌嬌與趙文,帶着小空和小寶朝着荒夢去了。

陳嬌嬌本想跟來,但孫慕雲覺得此去荒夢與天機老人相會,是自己最看重的私事,實在不便讓她同去,好說歹說終於讓她乖乖地待在了百鍊堂。

荒夢在何處,孫慕雲早已忘了,但是他記得似乎在一座名曰娑羅城的城池附近。就是在那裡,他和小天遇到了葛長崎,然後葛長崎便強迫二人跟着他回到百鍊堂,才有了今日種種。若是沒有遇上葛長崎,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孫慕雲時常會想,或許會比現在好上很多吧?很多人也許就不會因為自己而死了。

但,也可能壞上很多。或許會死去更多的人呢?

反正誰知道呢!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如果有悔,想想,再來一次,只怕還一樣。如果有恨,想想,那恨的人與事,也將隨着回憶凋零。

獸潮暴發的消息是雲仙子傳給他的,康定城的修士斥候帶回來的消息稱,此時正有數不清的妖獸衝出一線天,往着苦寒之地蜂擁而去。

來就來吧,也該有個了結了。

孫慕雲倒未曾覺得有什麼,他此時只一心想要找到荒夢,然後與天機老人見上一面。他心中有許許多多的疑問,也許只有天機老人能夠給他解惑了。

他花了半月時間便尋到了娑羅城,這座城池早已成為鬼城,荒廢多年了。

此時日方初升,大如車輪。晨霧似幕,曉寒猶嫩。

孫慕雲漫步在城中的街道上,小空和小寶跟在他的身後。

街道兩旁的店鋪早已是戶牖生塵,蛛網彌延了。那些窗戶或脫落或破損,在初春刺骨的寒風中晃來盪去,發出“吱呀吱呀”的怪聲來,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小空縮頭縮腦地跟在孫慕雲身後,眼睛不住地往兩旁的陰影中掃去,抱怨道:“慕雲,你好端端地非要跑到這鬼城中來,若是遇上什麼兇悍的厲鬼……”

說到這裡,孫慕雲突然轉過身來,朝小空做了個鬼臉。小空早已神經過敏,一見之下立時嚇得上躥下跳起來,同時驚叫不已。

孫慕雲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笑聲在這寂靜的娑羅城中回蕩着,顯得嗡聲嗡氣。

小空老羞成怒,狠狠地掐了孫慕雲一把,痛得其笑聲立刻變成了慘呼。

孫慕雲吃了虧,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便伸手朝着小空抓去。

小空立刻閃身躲過,同時朝孫慕雲做了個鬼臉,道:“來啊來啊,你來抓我啊,你又抓不到我!”

剛說完,便看孫慕雲惡狠狠地朝自己撲了過來。

它心下一動,便欲閃身躲過,突然發現身體一滯,竟然動彈不得了,便被孫慕雲一把抄在了手裡。

孫慕雲也不客氣,立刻來了幾記暴栗,倒把個猴頭敲得淚眼汪汪。

一向懶惰的小寶此時竟高興地低吼起來,同時在孫慕雲腿上蹭了蹭。孫慕雲摸了摸它的背,道:“還是我家小寶好,比小空這皮猴乖多了。”

小空立時明白過來,剛剛是遭了小寶的暗算,便惡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就在此時,這條街道的盡頭突然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響。

初時這聲音微小而細碎,便似樹葉在風中輕擺一般,後來這聲音卻越來越大,好似一個人拖沓着腳步,在這街道上走着。

孫慕雲心下一凜,立刻放開小空,同時朝街道盡頭凝神細看。

此時晨霧漸闌,燠日高懸,瑩華的日光將這條街道照得透亮。孫慕雲立刻弄清了這沙沙聲是從何而來,因為他看到街道盡頭有一個人拖沓着腳步,在這鋪滿灰塵的街道上,一步一步地朝自己這邊走來。看到那人的面容時,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液。

只見整張臉上坑坑窪窪,如同雨檐下的石板一般。其深處可見頰骨,白骨森然,爛肉翻卷。他的頭髮花白,頭顱中爬滿了蛆蟲,正在拚命地蠕動着,如同泛起的波浪一般。風起時,便有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小空嚇得渾身瑟瑟發抖,抱着孫慕雲的大腿,將整個頭埋入他的腿根里,顫聲道:“鬼!真的是厲鬼!”

“這不是鬼。”孫慕雲盯着那老人看了片刻,便感到體內開始翻江倒海,他強忍着嘔吐的**,道,“普通的鬼是不能見陽光的,而且他分明還有身體。”

此時那老人已經走到近前,但他毫不停頓地朝前走去。就在與孫慕雲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突然開口道:“客官,你從何處來?”

他的聲音蒼老而沙啞,這一問頓時讓孫慕雲渾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孫慕雲正待開口時,忽聽那老人又道:“客官,原來你是從康定城來的,那你可曾見過我的兒子?”

頓了頓,老人接着道:“你問我兒子叫什麼?他呀,叫吉星,他要來救我的。”

孫慕雲聽得心下一陣迷惑,那老人又道:“客官,你不曾見過我家吉星啊,那實在是打擾了。”

說完,那老人竟然又拖沓着往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孫慕雲開口喊道:“老人家。”

那老人置若罔聞,仍舊朝前走着。走了片刻,忽然又停了下來,孫慕雲一見連忙快步趕了上去,正聽到那老人道:“客官,你從何處來?”

孫慕雲接口道:“老人家,我是從百鍊堂來的。”

那老人又道:“客官,原來你是從康定城來的,那你可曾見過我的兒子?”

孫慕雲心下一凜,朝小空、小寶道:“有些詭異,我們先躲回麒麟古城去。”

小空早有此意,但又怕小寶笑話它,便一直未曾這樣做,此時如蒙大赦,急忙躲進了麒麟古城中去了。

到了麒麟古城中,孫慕雲看着正在操練諸軍的鬼將,突然心念一動,便將他召至跟前,問道:“將軍,你可認識一個名叫吉星的人?”

鬼將的身體顫了顫,道:“認識。”

“那你可知他現在何處?”孫慕雲又道。

鬼王搖了搖頭,道:“統領,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孫慕雲便將方才遇到這個詭異老人的事情給他講述了一遍,鬼將聽完,默不作聲,半晌方道:“你所說的老人家,現在何處?”

“想必還在那街道上逛着呢。”孫慕雲道,“看他的樣子,分明是死了,可是又能說出話來,雖然口齒不清,但條理倒也清晰。只是一直在自言自語,着實有些詭異了!”

“統領,可否容我看上一眼?”鬼將道。

孫慕雲點點頭,道:“你既然認識吉星,便去見見那老人家,告訴他吉星哪裡去了。”

二人便一同出了麒麟古城,又出現在娑羅城的街道上。

孫慕雲找了片刻,疑惑道:“那老人家哪裡去了?剛才分明還在這條街道上走着呢。”

鬼將看了看四周房屋坍塌亂草披離的景象,不禁仰天喟嘆道:“一別十數載,今日始歸來。亂草披離,戶牖生塵。池亭儼然,舊夢難尋!”

孫慕雲心下一動,驚道:“將軍,你莫不是……”

鬼將點點頭,發出凄然的一聲長嘯。那嘯聲,遏天邊,亂雲愁凝。

孫慕雲見他痛楚難當,便欲安慰他一番,話到嘴邊,終究說不出來。

鬼將身上鬼氣森騰,顯然心緒動蕩難平,他道:“統領,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也不待孫慕雲回應,鬼將便自顧自地開口道:“我原本有個名字,叫做孟吉星。我父親孟起便是這娑羅城的城主,當然只是老城主罷了,而新城主便是我胞弟孟福星。原本長幼有序,我身為孟家的嫡子,自然最有資格繼承我父親的城主之位。怎奈何我胞弟不甘屈居我之下,原本他勢單力薄,縱然有這個賊心也沒有這個賊膽。但後來他不知從何處結識了一個妖道,那妖道法力高深,兼之心腸歹毒,一再慫恿我胞弟犯上作亂。孟福星最終經受不住他的慫恿和**,便趁着給父親做壽的機會,發動了政變。他將我和父親二人囚禁起來,然後便開始清除異己,培植黨羽,原本我父親手下的家臣被殺了個七七八八。說起來,他確實比我更適合當這個城主,因為他的臉皮夠厚心也夠黑。他奉行的不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而是‘始逆我者,終順亦亡’!我和父親其時都確信我們二人將必死無疑。他這般倒行逆施,也終於引起了士兵的嘩變,但卻被那妖道用強橫的手段給鎮壓了。”

鬼將的神情有些恍惚,又接口道:“我父親趁着嘩變之機,用貼身藏着的一顆夜明珠買通獄卒。那獄卒收了賄賂,兼之我父親苦苦哀求,便將我放了出來。我與父親約定,一旦前往康定城借到救兵,便回來救他出去。此後我逃出城外,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往康定城去搬救兵。康定城主與我父親有些薄交,便欲借給我兵馬,卻不料他那夫人橫加阻攔。我心中又急又怒,卻不知究竟該怎麼辦。倒是那夫人的丫鬟好心提醒我得進些孝敬,我這才明白過來。可我逃出生天時走得窘迫,金銀細軟一干俗物,倒未帶分毫。便只有一咬牙,將家傳的一把寶劍進了孝敬,這才借出兵馬來。因為耽擱了些時日,我心下大急,生怕父親會橫遭不測,便急於救我父親出來,失了冷靜倒中了那妖道的計謀,不光未曾救出我父親來,反倒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了。”

孫慕雲聽罷,不免唏噓了一番,道:“那妖道現在何處?”

鬼將道:“那妖道喜穿紫衣,他來此處攪風攪雨,當是為了收集怨氣而來。收集到足夠的怨氣之後,便不知禍害何方去了。”

孫慕雲驚怒道:“秦不傷!”

“原來那妖道叫做秦不傷?”鬼將又道,“他將我和借來的數萬援兵誘入城中,用那歹毒無比的陰火拘魂陣煉化。我們魂魄被拘陣中,便不得進入輪迴,最終都化為了鬼身。”

孫慕雲聞言,頓時咬牙切齒道:“鬼道之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