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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執掌宮務久了,和妃嬪間聊天的話題也越來越少,每天聽那些個悲傷春秋一個賽一個哀怨的話語,聽的腦仁直疼,直接導致晨昏定醒改成了三日一次到咸熙宮請安。追書必備

謝玖得了太后的話又歇了小半個月,這才一早穿起了惠妃品級的衣裳,描眉畫鬢一番,坐着軟轎去了咸熙宮。

她趕到時,眾妃都在偏殿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並不完全按等級論坐,只等時辰一到再到正殿去給太后請安。

皇帝入後\宮則是寧安宮,一時間妃嬪便都閑了下來,無所事事之下便在惠妃生產之後便紛紛揣測她會挑個什麼樣的時機出現在後\宮,幾個臨近宮的妃嬪居然小範圍地設下了賭局賭她出來的日子。

自從延暉殿太監鬼上身殺人一事之後,萬美人自認是惠妃一派,無奈惠妃一直幽居深宮不許任何人打擾,可下惠妃出了月子,寧安宮的門禁也沒那麼嚴了,公主和三皇子洗三與滿月她都一馬當先,不僅送了價值不匪的賀儀,更是親自上門,熱情洋溢地幫着忙前忙後。

伸手不打笑臉人,謝玖喜愛她識食務,兩人一拍即合。

謝玖聽萬美人開玩笑地說外面妃嬪在賭她哪個日子出來見人,兩人壞到一塊兒,謝玖便挑了個賠率最高的一天,再由萬美人下注。倒是贏不了幾個錢,可謝玖玩兒心忽地就起來,想讓她們背地裡沒少罵她壞話的那些人小小肉疼一下。

謝玖前呼後擁地出現在咸熙宮,原本熙熙攘攘的偏殿一瞬間寂靜下來,萬美人掩嘴,向惠妃望過去,二人相視一笑。

秦妃坐在左側最上首,正與坐在她旁邊的庄妃聊閑天,見惠妃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連忙起身微微福禮問好。惠妃雖然是帶個妃字。卻是夫人位份,比她高了半頭。

惠妃一襲鵝黃宮裝,梳凌雲髻,環佩叮噹。輕薄粉黛,妝容並不濃艷,卻給人一種意氣風發之感。

謝玖越過秦妃,落在神情懨懨的庄妃身上,她小\腹處圍着一股薄薄的白色霧狀物,像是她平日見的那些鬼魂體,可是又全無人形,看不出是個什麼東西。

庄妃注意到惠妃若有若無往她身上飄的眼神,心下一緊。她在賈黛珍落胎之時,拉着張妃告惠妃的黑狀。不僅沒為賈黛珍討回什麼公道,反倒讓皇帝給數落了一番,和惠妃也做下了仇。

如今惠妃生下皇子公主,根基越深。

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不犯下什麼錯,惠妃就是恨的咬掉了鋼牙。也沒辦法假公濟私收拾她。可惠妃那瘟人的名聲流傳太廣,饒是她每天念一小卷經為自己迴向,還是有些擔心惠妃若是個心眼小,愛記仇的,在暗地裡下黑手她只怕連還擊之力都沒有。

“見過惠妃。”庄妃面色有兩分尷尬,右手悄無聲息地捂住了惠妃眼神停住的小\腹處。

好在她連皇帝的肉腥味兒都沒聞着,否則就惠妃那兩眼。她就能嚇尿了,只當要拿她肚子開刀,懷疑她有了孩子呢。

“惠妃是也看出庄妹妹胖了兩斤?”秦妃站出來打圓場,掩唇笑道:“剛才還跟我這兒抱怨最近學人吃素齋,反而把自己給吃胖了,苦惱的不行。”繼而她轉臉關切地向庄妃道:“你可得顧着身體。不能一味地求吃素齋,也得合理搭配營養。”

庄妃心下感激秦妃是個厚道人,什麼時候都不讓場面冷了。

“妹妹這營養可是足着呢,再補可就胖的不像樣兒了。”

惠妃掃了庄妃一眼,臉上微微有些浮腫。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就那微凸的小\腹,外加像靈魂一樣的物體,怎麼看也不是吃出來的肥肉吧?她坐到另一邊上首位,周妃打了個哈欠,兩人這才聊到一塊兒。

“哪兒啊,讓秦妃抓壯丁了。”周妃絞着手裡的錦子,臉上憔悴不堪,眼睛看人有些直勾勾。“本來和秦妃、寧妃還有馮妃約好打牌,到了晚膳就散了。秦妃留了我們在永樂宮用膳,偏這時候楊才人的宮人過來報說她要生產了,我們就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去了她那兒,嗷嗷喊了半宿才生出來。”

其實,聽到楊才人的消息她就不想去,她和楊才人又不熟,不想湊這熱鬧。如果不是礙着秦妃幾番邀請,她連打牌都不想打,浪費時間浪費銀錢,還浪費大腦,有這功夫她能綉多少針了?

秦妃這時笑吟\吟地道:“好事多磨,楊才人子時快過了,幾乎精疲力盡了才生出小皇子,聽哭聲很是洪亮,身體一準兒錯不了。”

表情那叫一個歡喜,眼神那叫一個真誠,謝玖如果不是知道秦妃幾欲對楊妃出手,她都要以為秦妃當真為眾妃之表率,比得了兒子的皇帝還要歡喜。

兩個月之內一下子多了四個孩子,別說皇帝習以為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根本已經是義務性地傳宗接代,對自家孩子有種深深的被討債的感覺。朝臣們也讓這接二連三的孩子把先前的喜悅給沖剩不了多少,尤其在皇帝隨時憋着壞琢磨對付他們的現在,楊才人這一胎並沒在宮中造成多大的迴響。

“多子多福,皇家就是要子嗣興旺才好。”謝玖笑道。

眾妃齊呸。

惠妃前腳放人,宮裡子嗣立馬就能興旺起來。誰都有資格說這種假大空的話,就是惠妃沒資格,她怎麼好意思腆着個二皮臉說這種風涼話?她霸佔着皇帝,後\宮子嗣若是能興旺起來,皇帝腦袋上的顏色就都能改種菜了。

不知有多少人看笑話,想惠妃生產後最好體形沒辦法恢復如初,頂着個大肚腩,一臉黃褐斑最是頂呱呱,她們等着看皇帝真愛到什麼程度,能挺到幾天。誰知道惠妃雖比之前豐腴,可胸脯鼓鼓的,比之前可是雄偉了不少,不但沒丑,反而更多了入骨的風情,連她們坐的遠遠的都聞得到她身上那股子騷氣。

周妃又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正待開口說話,一個四十來歲黏着假鬍子的太監推門而走,謝玖認出他就是捧着白綾要勒死她的那個太監,聽說後來讓皇帝找了個借口給打了十板子,現在看到她就機械地揚起笑,假的像是有人在他嘴角撐\開一個弧度,僵硬的不像話。

“請諸位娘娘入正殿。”太監捏着嗓子道。

謝玖首先站起來,以她為首,眾妃陸續進了正殿。不像在偏殿那般隨意,正殿嚴格按照位份依序而坐,同位份的又按誰承寵最為優先,二十多人陸續落座,太后才由郭嬤嬤一眾宮人前呼後擁而出。

眾妃再次起身,福禮問安。

張伏慧一眼就看見謝玖周身素雅,沒有濃妝艷抹地刻意胳應一眾妃嬪,不由得滿意地點點頭,惠妃風頭正勁,她再四處招搖,可就把宮裡給攪的更熱鬧了。

“哀家看你月子里養的很好,水靈靈的,倒比之前看着更顯福態。”張伏慧鳳目含笑,掃視眾妃。“如今這宮裡越發熱鬧,你們都是自家姐妹,一定和睦相處,別總想着成天勾心鬥角,幹些正事的好。”

眾妃:……

妃嬪的正事就是睡皇帝,可皇帝不給機會。還不行她們忙忙副業嗎?

“昨晚楊才人生了個皇子,又是宮中一件大喜事。秦妃,你現在幫着哀家管理宮務,又是生下過兩個孩子的,楊才人有什麼不懂或者有什麼需要的,你多關心關心。皇上子嗣興旺,才是大燕之福,國家好了,咱們這些後\宮女人才能過的好。哀家是過來人,什麼沒經歷過。”張伏慧嘆道:“希望你們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女人心思多,偶爾吃個醋爭個寵的,小打小鬧便可,真傷了和氣,對哪個都不好。尤其子嗣這一塊,哀家放話在這兒,誰動皇家子嗣,便是與皇家為敵,希望這句話你們能牢牢記在心裡,別讓哀家使出雷霆手段。”

“太后儘管放心,臣妾等進宮服侍皇上,便是三生有幸,皇上寵愛誰,便是誰的福份,又豈敢醋海生波?”秦妃笑笑地接過話,柔聲細氣地道:“不管哪個姐妹生下皇子,臣妾都由衷地感到歡喜。今兒臣妾倒是斗膽為楊才人向太后討個好兒,楊才人折騰了小半宿生下了個皇子,太后不若賞她一本您手抄的道德經,也算庇護保佑了她。”

太后信奉道教,隔三岔五便抄寫道家經卷,雖說太后親抄的經卷說出去帶着股子榮寵,可這十幾二十年下來,太后手抄本就能放兩大箱子。

秦妃雖是討恩典,卻並未開口求些金銀珠寶,不算逾矩,卻憑地顯得與太后多了兩分親近。

張伏慧沒有半點不悅,反而臉上露出幾分調笑,“你也是從一品的妃位了,怎地就這樣小家子氣,楊才人九死一生為皇家添了子嗣,你倒好,衝著哀家就要這麼薄的禮,也不怕他日見了楊才人,臉上掛不住?”

秦妃果然臉上有幾分羞臊,笑道:“臣妾只想着太后親手抄的道德經保佑楊才人母子,一時沒考量到其他。臣妾看,為免他日相見尷尬,臣妾還是趕緊送去賀儀堵上楊才人的口,讓她有吃人嘴軟,再不好意思說臣妾。”

張伏慧知道秦妃存心活絡氣氛,也不禁失笑。

“你這陽謀明擺着說出來,反倒讓哀家不好說什麼了。你放心,雖你失了口,哀家也少不得楊才人的賞,不讓你難做人。”

太后和秦妃一唱一和,氣氛尚算和樂,便在這裡殿外太監尖銳的聲音高聲道:

“皇后駕到。”

殿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