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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流蘇正要問詢,樓下的管家正好在宣布本次詩會的規則,只好閉口不語。

“今年府中牡丹開的極好,詩會便以此為題,限時半柱香。諸位小姐少爺,誰若是拔得頭籌,我們大人願將牡丹王雙手奉上!”

話一說完,四周皆有低聲驚呼,“牡丹王”乃是花中帝王,這個品種的牡丹產自燕北,然而卻極難存活,總是陳延年這樣的愛花之人,也才培育了一棵,彌足珍貴。

下人們抬上來一個香案,陳延年上前,從下人手中接過蠟燭,將香點上,笑盈盈道:“諸位可要抓緊時間了。”

小姐公子們面前此時都擺上了筆墨紙硯。有的人奮筆疾書,有的人冥思苦想。燕無忌的心思全然不在詩詞上,他抬頭環顧樓上,只想在那一片朦朧中,尋找那個令她動搖的人。

陳長琴身為刺史府長子,可不想讓父親失望。他七歲便在外求學,於京城師從名師,雖說燕無忌少年成名,他卻不想輸給自己的好兄弟。

白流蘇的神思亦不在筆墨上,更何況今天該出風頭的人原本就不是她。此刻她的心中還在整理着林氏同伯府大奶奶之間的關係。

前世林氏和伯府張大奶奶的計劃成功,而白如意也順利吸引了陳長琴,因此她才能順利嫁入刺史府。

但是如今就不同了,且不說林氏的計劃已經失敗,眼下陳長琴顯然同白如意還沒有什麼接觸。白流蘇下意識偏頭朝着白如意的方向看了看。

只見她支着額頭冥思苦想。白家雖說是燕北大族,但是更看重女子無才便是德。家中對各方小姐的女工要求極嚴,於讀書上要求不高,白如意雖然及笄,可也剛讀完四書。

指望她詩驚四座顯然是不可能。若說在座的女子文采斐然,白流蘇忍不住望了望身旁的陳慕雪。這位才是飽讀詩書呢。

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難道說陳大人有意將陳慕雪嫁入伯府?白流蘇忽然想起陳慕雪前些日子在伯府落水,可是她並沒有遇見燕無忌。今日,燕無忌本人可正坐在樓下呢!

如此一想,白流蘇放下心來,隨手塗鴉一首。既然刺史大人有此心思,那白如意今天是沒戲了。不管刺史府有什麼謀算,那都與她白流蘇無關了。

一炷香很快就燃盡。眾人紛紛將詩作交上。官家將厚厚一沓宣紙送到陳延年面前的案几上。邵氏為了避免眾人等候,便吩咐道:“小女雪兒去年親手釀了牡丹花釀,請諸位嘗嘗。”

說話間,眼睛分明看向燕無忌。只見對方淡淡笑着,並無什麼反應。邵氏也不再多說。倒是陳長琴喜道:“妹妹親手釀製的,哥哥我要好好嘗嘗!”

“定叫你喝個夠!”邵氏難得露出寵溺的笑容來。張姨娘坐在邊上,卻將袖中的手指攥成拳頭。她豈不知邵氏此舉是在討好燕無忌,可是現在她卻不能阻攔。

她恨,為什麼不早點給這個賤人下蠱,看着邵氏現在面色紅潤的模樣,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計劃失敗。只是邵氏沒有充足的證據,所以才沒有告訴老爺。

難道她這一輩子就該是妾室,就該被邵氏騎在頭上?她不甘心!

下人們端上花釀,白流蘇回頭來看陳慕雪,見她依舊緊皺眉頭。便安慰道:“姐姐莫要擔心了,今日席上小姐的文采,可沒有人能比得過你。”

陳慕雪微微愣了一下,復又對着白流蘇苦笑道:“連你也以為,我今日就想拔得頭籌嗎?”

白流蘇剛伸出準備安慰陳慕雪的手,頓在半空,聽聞她這樣的回答,只得放下。原來一切不過是父母之意,陳慕雪卻並不想。

“莫非你已經有了心上人了?”白流蘇試探着輕聲問道。然而陳慕雪只當沒聽見,並未回答。

此時陳延年已經將眾人的詩作悉數看完,從中抽出燕無忌的詩作大加讚賞了一番。這個結果在白流蘇的意料之中。

隨後陳延年又分別抽出其他幾個佼佼者的詩作,其中有陳長琴,林見梅等其他世家小姐。卻沒有陳慕雪。

白流蘇瞥了一眼邵氏的神色,雖然隱藏的很好,卻沒有蓋過那份不悅和疑惑。她不由得握了握陳慕雪的手,傳達這一份簡單的安慰。從來女子的命運,就不曾在自己手中。

詩會一結束,天色已晚,大家便跟主人告辭,陳延年和邵氏極力邀請燕無忌留下用飯,卻被他含笑拒絕。

白如意雖然終於弄清了誰是陳長琴,可是她今日卻被燕無忌勾住了神思。坐在樓上,樓下一覽無餘。燕無忌今日着了一件大紅綉金線繪鯉魚袍子,白玉簪子冠發,玉樹臨風,他就像明月,而在場其他人全部都暗淡無光。

白流蘇辭別陳慕雪,便同白如意匯合,幾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刺史府。正待上馬車的時候,白流蘇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喊道:“這位小姐請留步!”

回首一看,便瞧見是燕無忌正站在自己身後。在場的人都注意到了這一幕,紛紛停了動作,看着他倆。白流蘇分明感受到周遭的敵意,尤其是白如意,那麼明顯。

可是人在面前,總不能裝木頭吧,只得含笑道:“不知燕二公子有何事?”

燕無忌見她回應自己了,忙說道:“你不記得我了?前些日子在清華寺我們見過的!”

此言一出,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白流蘇也是身子一震。這沒頭沒尾的話,說的就像兩人在寺院私會一般。白流蘇心底不由得對眼前這位唐突的小子厭棄起來。

但是面上還是淡淡道:“公子說笑呢,前些日子我陪母親燒香祈福,不曾見過公子。公子莫不是認錯了人?”

燕無忌聽見白流蘇的話,急了,原來當日她不記得自己了。忙解釋道:“我沒有認錯,當時你我在山門擦身而過,風吹起了你的斗笠,所以我便瞧見了你……”

白流蘇忙截住這位的話道:“原來只是在山門擦身而過,當時人來人往,我未曾留意,望公子見諒。”

這話故意說得大聲,就是為了讓周遭的人都聽的明白,若是今天這事不說清楚,傳了出去,白流蘇便又是上一世的命運,甚至比上一世更慘。她可不認為陳夫人會讓一個毫無背景的商女請進伯府的二房。

見燕無忌發愣,她忙道:“就此別過。”就着長歡的手,迅速上了馬車。

可是這件事到底還是聽者有心,白如意氣呼呼的回到景合院,把今日聽到的看到的,尤其是離開刺史府的一幕悉數告訴了母親。

林氏這才恍然大悟,她同張氏的計劃已然失敗,可笑自己還蒙在鼓裡。這個三丫頭已經不能小瞧,她得提前讓她那遠方侄子來白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