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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布滿臉不忿:“弟兄們都還沒吃飽呢!”

薩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向闕度,和言悅『色』地說道:“少族長,你慢慢吃,不夠的話,叫弟兄再分些給你。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們的少族長,大家都是一個部落的人,有我在,沒有人會欺負你的。”

闕度不屑地昂了昂頭,一把從圖布手中搶過羊肉便啃。

薩那卻朝着其他人揮了揮手,喝道:“再拿幾塊羊肉來,讓少族長慢慢吃。”

草原上的規矩是強者為尊,部落首領如果出了事,並一定會由他的兒子接任新的首領。當然,如果首領的兒子已經成年,那自然另當別論,而『射』匱的長子闕度才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年。當初薩那之所以沒有去爭這個首領的位置,那是因為『射』匱並沒有死,只是被漢人扣押而已。就在傍晚,所有人都看到了,『射』匱的屍體就被吊在了王庭外面的那棵大樹上。既然『射』匱已經死了,其他人對薩那態度的突然變化,自然多有不解。

闕度倒是毫不客氣,接過其他遞來的羊肉,繼續狼吞虎咽,半晌才從鼻孔里哼了一聲:“算你們識相,放心,看在大家都是同族的份上,等挨過了今天,我也不會虧待你們!”

圖布嗤笑道:“你以為你還是少族長啊?就算挨過了今晚不死,那也是當奴隸的命,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闕度冷笑一聲:“那就走着瞧吧!”

薩那揮了揮手,讓薩那走開,這才走到闕度面前,小聲說道:“少族長,你別聽他胡說。過去薩那多有對不住的地方,但大傢伙兒既然落到了這個地步,就該互相扶持。你若有什麼辦法,不如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對於薩那的開誠布公,闕度倒是十分意外,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發覺他比過去順眼多了,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我一個娃娃,哪來的什麼辦法?不過是賭一賭而已,也許過了今晚,我就是這突厥草原上的王子了!”

“娃娃”是薩那一向對闕度的藐稱,今天闕度說出來,分明是對薩那的嘲諷。薩那聽了免不了老臉一紅,但很快便皺起了眉頭。他可不是真心實意想要奉闕度為主,只不過想探聽一下虛實而已,結果闕度的話讓他分外震驚。如今,這片草原已經換了新主人,而且闕度的父親『射』匱已經死了,闕度要成為王子,只有一種可能!

想到這種可能,雖然天寒地凍,薩那的額頭上還是滲出絲絲冷汗。這種可能確實存在,而且符合草原上的規矩,只要闕度的母親被新可汗收入帳中,而沒有這過車輪的闕度就應該成為新可汗的兒子,也就是草原上的王子。

這個發現讓薩那大吃一驚。他能夠在部落中聚集起這麼多人追隨身邊,也是個有手段的。在他眼裡,闕度對他說出這番話,分明半是拉攏半是警告。想起他過去對闕度的陽奉陰違,如果闕度真成了王子,又豈會輕饒了他?

薩那眼中便閃過一絲狠辣之『色』,揮手說道:“你、你、你,你們幾個把羊肉都給少族主。”

闕度打了個飽嗝,揮了揮手,說道:“行了,我已經吃飽了。大家餓了這麼多天也不容易,剩下的你們分了吧!”

薩那卻朝圖布使了個喂少族長多吃一點!”

圖布剛才被薩那喝退,心中正只煩悶,忽然聽了薩那的命令,還有幾分不解,在薩那的一再催促下,這才明白過來,頓時欣喜若狂地撲上前,獰笑道:“少族長,你就不要再客氣了!”

闕度雖然年少,卻頗有些小聰明,立刻發覺情況似乎不對,猛地扔掉手裡的羊肉,朝着漢軍看守的方向狂奔過去。

這些俘虜都是彪悍的戰士,因此漢軍對他們看守甚嚴,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前往彈壓。可是,當闕度跑出六七步之後,看守的漢軍士兵居然調轉了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好像根本沒有留意這邊的動靜。其實,這些看守早就得到了羅勇的授意,即使他們『亂』不起來,創造條件也要讓他們『亂』起來,好藉機對他們動手。此刻,才只是一個少年逃跑而已,看守自然不會大動干戈,反而會故意『露』出破綻,好讓那個少年再跑得遠一些,引起更多的俘虜試圖逃跑。

但結果令那些看守非常意外,幾名俘虜很快便把意圖逃跑的少年拖了回去。這顯然不利於他們任務的完成,看守的漢軍士兵走得更遠,試圖給俘虜們創造更好的逃跑機會。

不遠處,羅勇也密切注視着這邊的情況。他把闕度丟進薩那這隊俘虜當中,原本就是希望那隊俘虜欺希闕度。當然,漢軍從一開始就對俘虜有過嚴令,相互鬥毆可以,但不許故意釘人。所以,羅勇也只是指望闕度被欺凌不過,選擇逃跑。這樣的話,他就有了理由下令鎮壓,並在鎮壓中悄悄把闕度幹掉。卻沒想到,闕度一直沒有受到打擊,還有人分羊肉給他吃。

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闕度忽然又跑向看守,高舉着雙手,顯然是想求助。幸好看守反應迅速,選擇遠離。眼看着闕度被幾個俘虜連拖帶拽又拉了回去,羅勇暗道惋惜,這可是錯失了一次良機。

不遠處,俘虜們已經將闕度團團圍住,羅勇也暗下決心,就算闕度不死,他也要在清晨找個理由弄死他!

兩百多名俘虜分成幾圈,將闕度圍在中間。薩那指了指一堆羊肉,冷笑道:“少族主不要辜負了大家的好意,快吃吧!”

闕度搖了搖頭,臉『色』平靜地看了眾人一眼,說道:“謝謝大家的好意,我已經吃飽了!”

圖布卻已經忍不住了,對着幾個親信一揮手:“別磨蹭了,快喂少族長吃東西!”

早有數名俘虜衝上前去,將闕度按在地上,撬開嘴,便把羊肉往裡硬塞,整得闕度幾番喘不過氣來。圖布呵呵笑道:“光給少族長吃羊肉,是不是太幹了點?大家再喂他喝點水。”

有俘虜遲疑道:“大人,咱們渴了都是啃幾口積雪,哪來的水給他喝?”

圖布罵道:“笨蛋,你不會撒泡『尿』給他?”

周圍發出一陣鬨笑。闕度此刻卻表現堅強起來,咬牙忍着,任由他們侮辱,只希望能夠快點挨到天亮,或者引起漢軍看守的注意。

時間一點點過去,羅勇感覺那裡漸漸安靜下來,終於忍不住了,帶着一隊士兵沖了過來,大喝道:“都聚在一起幹什麼?想造反嗎?散了,散了!”

俘虜們面對闕度這樣一個少年時雖然表現兇惡,但面對舞刀弄槍的漢軍士兵,卻退縮了起來,紛紛退向兩邊。在這群俘虜的中間,飽受折磨的闕度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腹部漲得溜圓,面『色』青紫,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羅勇心中一陣竊喜,這樣的結果正是他所需要的,卻省卻了他許多手段。但他臉上卻依然一片冰冷,沉聲喝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不知道早有命令,嚴禁私下鬥毆嗎!”

俘虜們都低下了頭,目光閃躲。只有圖布走上前,滿不在乎地說道:“回將軍,這是咱們的少族長。族人對他多有愛護,把羊肉省下來給他吃,又怎麼會私下鬥毆。只是誰也不曾想到,他太貪吃,竟然脹死了。”

羅勇掃了他一眼,問道:“果真如此?”

圖布咬了咬牙,用力點頭道:“小人願以『性』命擔保,確實如此!”

羅勇揮了揮手,說道:“算了,算了,死個俘虜而已,哪天不死上十幾二十個,某也不跟你們計較,希望你們安份點!少給某惹事!”

眾俘虜諾諾連聲,羅勇則帶人拖着闕度的屍體走了。

……

第二天天亮,史大奈終於從沉睡着醒了過來,使勁『揉』了『揉』微微發脹的腦袋,一轉頭便看見碧絲雙眼通紅跪在榻邊,不由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麼?”

碧絲慌忙說道:“大汗昨夜喝醉了,奴婢在此伺候大汗。”

史大奈看到碧絲衣不解帶,滿臉憔悴,暗暗點了點頭:“辛苦你了,快起來吧。”

碧絲忽然哭泣起來,小聲說道:“還望大汗可憐奴婢,饒了闕度『性』命吧。就算大汗不願意收他為子,讓他做個奴隸也行。”

史大奈看到碧絲楚楚可憐的模樣,心頭不忍。再仔細一想,自己堂堂突厥可汗,如果怕了一個孩子,傳出去也是有損一世英名,不由一把扶起碧絲,說道:“你放心,我這便叫人赦免了他。只要他真心愿意認我為父,照樣可以共享榮華富貴。”

碧絲大喜過望,掙扎着又叩拜下去:“多謝大汗仁慈。”

史大奈滿面笑容,大喊道:“來人!把闕度帶過來,本汗要見他。”

一名親兵挑開帳簾,大聲說道:“啟稟可汗,昨天夜裡闕度已經暴病身亡!”

碧絲大叫一聲,暈死過去。

“你說什麼!昨天下午不是還好好的嗎?”史大奈也是吃了一驚,猛地站了起來,“羅士信,我和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