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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兩個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溫

直到王思換上外套,拿着手杖,騎着電動車走在路上的時候,她都堅信,王念絕對有精神統治力,他有辦法控制人的魂兒。

小城的夜生活越來越豐富,儘管已經晚上十點多鐘,街道旁到處是吃麻辣燙、小吃、跳廣場舞、逛夜市的人們。

經過肯德基店,王思想了想,停下車子,扶着手杖走進店裡,要了一份套餐,繼續向藍玫瑰進發。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進過ktv,娛樂城、洗浴城等青樓發展到現代社會的變異形態。直到她到了藍玫瑰門口,還懵懵懂懂,有點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站住你,你幹什麼的?”藍玫瑰的保安惡狠狠地攔住王思。很明顯,像她這樣一個騎着電動車,長相清秀且不施粉黛還頭戴一頂紅色棒球帽的女子,若是是來玩的,過於寒酸,若說是小姐,也太不入行,這些久駐風月場所的保安們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到出她並非本洞妖魔鬼怪。

她從容地指了指前邊電動車筐中的肯德基道:“送外賣的。”

保安看了看車筐中的肯德基買外袋子和她頭上那頂檔次不高的棒球帽,很容易地信服了她的身份,揮揮手道:“進去吧。”當然,裡邊的嫖客小姐紙醉金迷累了,點心酒水煩了,難保會想起叫一份洋口味的快餐換換口味。

王思將電動車停在院子中花池旁邊、摘下手杖、提起車筐中的外賣套餐走向外牆體上閃耀着一朵巨大的藍色玫瑰大樓。

大廳,一個穿三點式的女人纏着一根鋼管搖來搖去,閃爍的燈光下一片呼哨聲。

王思摸索着從旁邊側門穿過,走進一條燈光藍幽幽的樓道,她感覺自己像在鬼吹燈中參與盜墓的小賊。可是她只帶了一袋肯德基套餐和一根手杖,黑驢蹄子、糯米、摸金符、金鋼傘、工兵鏟……可什麼都沒帶,萬一跳出一隻殭屍來她往哪裡逃呢?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剛剛上了一層樓梯,轉進二樓樓道,突然從樓道深處出來一個臉色刷白、眼圈幽藍、嘴唇血紅的女人。她及時的捂住嘴巴,沒有讓自己尖叫出來。

緊接着一個滿身酒氣、一臉淫笑、留着大奔頭、在白天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傢伙笑嘻嘻地追上那個女的在樓道的角落裡嘰嘰咕咕不知作甚。

王思順着樓道找到王念在電話中說過的房間,伸起手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她再次伸手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長發女子開的門,她看着王思,不確信地道:“你幹什麼的?”

通過她打開的門縫,王思聽到裡邊傳出一個很好聽的男生在唱:“兩個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溫……”我知道這首歌,一首很老的歌,孟庭葦的《一個愛上浪漫的人》。男生版的《一個愛上浪漫的人》。

說真的,在這樣一個煙熏火燎的風塵場所,聽到如此空靈澄澈的男聲,王思的的確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純凈到痛徹心扉的聲音的的確確是從包房中傳出來的,其他書友正在看:。這一剎那,她猶豫了,猶豫她是不是該進去?她害怕看到,這樣澄澈的聲音從一個挺着民脂民膏大肚子的官員富商口裡發出,那樣,簡直是對世間美好事物的踐踏、玷污,會更進一步挫傷她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的還剩不多的勇氣。

“這樣的你執着一廂的情願傷痕,像這樣的我空留自作多情的余恨……”那歌聲飄渺清雅,似乎流淌自純白的雪原,沒有一絲污點、雜質,她寧願這輩子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聲音,也不願意它在這樣的地方被玷污。

“喂,你究竟幹什麼的?”那開門的小姐極度冷漠和不耐煩。

王思深深呼出一口氣,讓內心稍稍平靜:“我來叫我弟弟。”然後她不等小姐反應過來什麼,直接推開她進了房間。

光線幽暗的包房裝潢足夠奢華。天穹縣離省會很近,環境還算優美,市裡很多富足階層在小城買房居住、娛樂、消遣。所以這裡的奢華娛樂場所並不比市裡差,但是環境要比市裡好很多,背靠天穹山原始森林,空氣清新、風景宜人。天穹縣是翼江市名副其實的後花園。

走進房間,王思首先看到的是沙發上坐着的幾個人,他們其中幾個很眼熟,幾乎天天能在縣新聞聯播看到他們一本正經的鼻孔,那個大臉厚臉皮大奔頭的男子是縣裡主管教育的副縣長,前幾天剛剛在電視里見過他在教師節前夕親切慰問退休老教師、還給老教師送去一袋大米一袋麵粉。當然,他懷裡那個一看就跟他女兒年齡差不多的妖媚女人,王思在新聞中並沒有見過,估計也不會是他女兒。

妖媚女人另一邊的那個男人王思更加熟悉,他是教育局現任局長,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為自從去年他上台後,教育局下達指令,所有教育系統的電腦桌面都改成這位局長大人的一張很有氣勢的領導照片,照片中,領導昂首挺胸、敞着胸懷、有點像**一張廣為流傳的照片,領導的一隻手舉起來似乎在激揚文字、指點春秋。再向另一邊,他懷裡的“女兒”王思也不認識。

對着屏幕正唱歌的是一男一女兩人,男的迷彩褲、軍綠t恤正是王念,毫無疑問,那首《一個愛上浪漫的人》就是從他的喉嚨里唱出來的。

王思一直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從部隊文工團退役的,之前她懷疑他根本不會唱歌跳舞之類的文藝表演,因為他太安靜了,有時候,呆在辦公室一整天沒有動靜。現在,聽到他如此良好的聲線和醉人的歌聲,王思反而從另一個方向懷疑他不是從部隊文工團退役的,因為,若真有這樣的聲音存在,她不相信,文工團的領導會捨得他退役。

與他對唱的那女人比他矮一頭,身材還湊合,沒有發展成水桶,但絕對不是水蛇腰了。她一手拿着麥克風,另一隻胳膊緊緊纏在王念身上。王念唱完一節,她接着唱,兩人的歌聲給王思的感覺是從瑤池到了秦淮河畔的花船上,落差太大,當然,女人唱的也算入調。

給王思開門的小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她旁邊,局長抬起頭看到她,看了幾眼才道:“你是誰?來幹什麼?”

王思抬起手指了指王念:“我來接我弟弟回家。”

王念回過頭,儘管房間光線幽暗,王思分明看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叫道:“姐。”

跟他一起唱歌的那個秦淮河女子也回過頭,這次,王思認出她,她是天穹縣組織部部長喬歌,縣電視台新聞聯播經常看到她的“倩影”。果然是個會唱歌的女子。似乎從中央到地方,每屆政府都要有一個女領導。

他們全都看着王思,目光時不時落在她手中的手杖上,是的,很明顯,她破壞了他們的雅興,但是,面對她這樣一個殘疾人,他們也不太好發作。

喬歌終於放開王念的胳膊,笑笑對王思道:“你弟弟這麼大了,自己不會回家嗎?”

“他心臟不太好,該回家吃藥了。”不要忘了,王思作為一個自由撰稿人,隨口扯謊還算是擅長的技能,而且聽起來像真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