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齣院

冰冰公園老年戲曲社囊括了南北好幾個戲種，沒辦法，除了土生土長的本市人、其餘愛好者來自五湖四海，年輕的時候為了同一個目標定居在這個城市，退休了，最愛的還是自己家鄉的戲曲，其他書友正在看:。

所以社團排練也好，演出也好，全是大雜燴，前一段可能是京劇，後一段就是越劇，下一段又變成河南豫劇。各劇種的主打樂器也是應有盡有。

王思在這裡，對中國戲曲有了比較深入的了解和實踐。

……

神都的秋天不像北方涼爽宜人，依然悶熱地讓人以為總有走不完的夏天。

工作日收了工，倆乞丐哥哥將收入清點完，把一半的收成裝進袋子里放進王思背包里。不知是不是冰冰社團的師傅們支持的原因，最近收成不錯，整體趨勢穩步增長。

然後三人照例在一個小飯館吃了簡單的午餐。

高矮乞丐照例邊吃邊爭論下午的活動項目，矮個子講解買彩票的n多好處，企圖說服高個子跟自己一樣去彩票站泡整個下午，美其名曰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他的最大夢想是能在神都買得起一套房子，所以省吃儉用，除了吃飯唯一多出來的開銷就是買彩票。你說衣服？丐幫弟子的衣服力求簡約大方、還要透露着濃濃的哀傷，各種垃圾堆丟棄的衣服正好切合了這種唯美且實用風格的要求。

高個子卻在分析股市，誘勸矮個子跟自己一樣把錢投進股市，雖然他投進去的錢一筆筆被套牢，但依然對我們大天朝股市充滿希望。

兩人說著說著便吵起來。

王思安靜地吃着飯，微笑着聽他們每天必須的大吵小吵。雖然表面兩人吵得兇悍、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甚至動不動會扭到一起掐一架，但王思知道，兩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內心十分關心着對方，多年共同乞討建立起來的彪悍友誼。

……

“我就沒見過人家誰買了五年彩票，一次五塊錢最低獎都沒中過還跟傻子一樣天天買！你根本不是想買彩票發財，你就是看上賣彩票的那老闆娘了，那個又矮又胖沒人要的死肥婆……”

“你才看上她了，你是女人都看得上，跑去髮廊找小姐，連樣子都不看就急着壓到床上，完了一看才知道把年老色衰的沒人看上的老鴇給上了！”

“噓，妹子還在，你留點口德成不？”

兩人慌忙一起偷偷看王思，王思低着頭靜靜吃着碗里最後一根青菜，似乎什麼都沒聽到。還好還好。

然後兩人忙輕手輕腳地搶着去結賬。

每天，兩人都是以這種方式結束爭吵的。

王思那逆天的耳朵，可能沒聽到嗎？

她心裡默默感激，感激兩個萍水相逢的乞丐哥哥保護她純潔的心靈不被都市紅塵淹沒，體諒她有生病的弟弟要照顧，每天把一半以上的錢分給她，吃飯還從不讓她付賬。

跟兩位乞丐哥哥告別後，王思從農貿市場買了幾個新鮮的秋梨帶着回醫院。神都的秋梨汁兒多肉甜，可以打成果泥給弟弟吃。

惦記弟弟，王思加快腳步走進醫院，手杖敲擊地磚發出急促的嘟嘟聲。不知道緣何，今天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竟有些莫名的焦慮和急躁。

乘電梯，走過漫長的長廊，終於到了弟弟病房門口。門還像以往那樣關着，靜悄悄地關着，不知道美女護士有沒有在給弟弟擦臉，王思想着推開病房門。

床鋪倒不是她最害怕的空蕩蕩的，而是凌亂的床鋪被褥枕頭散了滿床，只是沒人，其他書友正在看:。

“念念！”王思揉揉眼的一瞬間，希望自己是看到了幻覺，弟弟還靜靜地躺在那裡熟睡不醒。可是直到她抓起床上的被褥抖了抖，裡邊也沒有掉出王念的一根頭髮。

“護士！我弟弟呢！”王思倉惶地衝出病房，與剛剛要進來的護士撞了個滿懷。

護士看到一臉驚慌的王思，雙手插在護士服兜里，面無表情地道：“你回來了，你弟弟正在搶救，你們已經欠費了，你先去繳費吧，別欠費太多，醫生搶救到半路因為沒費停了。”

醫生神馬的見死不救在大天朝太常見的，王思不敢停滯，匆匆趕去住院交費處繳費。

從春天到秋末，王思和王念已經在神都的腦科醫院住了半年，八十萬巨款像流水一般流進住院交費處，王思的卡上只剩下四萬有餘，可是王念依然沉睡不醒。

拿到收費單據，王思揉揉發脹的頭，這次交進去兩萬，卡上只剩兩萬，等最後的兩萬也交進去花完，他們恐怕就要被趕出醫院了。

王思到了搶救室門外，一個護士剛剛從搶救室出來，王思抓住她就問：“王念怎麼樣？搶救過來了嗎？早上還好好的，究竟怎麼了？”

護士看了看王思：“王念？他沒有在這個搶救室搶救。”說完匆匆走了。

王思頭痛，王念，不在搶救室！也不在病房，難道沒有搶救過來，直接推進太平間了？

王思跌跌撞撞去護士站找王念的護士。

護士站里遇到護士長：“王念啊，已經搶救過來了。”

“哦，謝謝！”只要弟弟還在，她就有精神支柱，天空陰轉晴。

“醫生在王念的病房，你過去吧，跟醫生說一下，準備出院。”

“出院？”王思滿頭霧水。

“具體情況由王念的主治醫生給你講，你過去吧。”護士長和顏悅色地道。

王思回到病房，王念已經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與往常一般一動不動，似乎剛才的凌亂根本沒有存在過。

幾個醫生護士都在。

“醫生，我弟弟怎麼了？”

王念的負責護士道：“今天早上八點多鐘，病人突然出現心肺衰竭，我們搶救了一個上午，總算沒事了。”

“謝謝。”王思一陣後怕，她不敢去想，如果沒有搶救過來，她現在看到就是弟弟的屍體，“剛剛護士站說要我辦理出院手續，我已經去交費了，為什麼還要我弟弟出院。”

主治醫生道：“沒有花掉的費用辦出院的時候會退給你們。我們幾個醫生研究了一下，我們對你弟弟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復蘇的可能渺茫，光這樣耗下去，治療費用太大，你一個女孩子也負擔不起，不如你帶他回家慢慢調養吧。”

這是什麼？是醫生給王念判了死刑，復蘇希望渺茫，不如回家等死？！

“可是……”王思不知道該說什麼，眼淚滴滴答答落個不停。

在場幾人都別過臉，不忍心去看。

“這樣，我們醫院送你們一輛輪椅，你回家後，可以推着弟弟到處走走。”

醫院無論如何是不肯再留王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