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秦心裡一驚,又對這位劉夫人行了個江湖抱拳禮節。嘴裡道:“西秦乃一山野村姑,怎配各位夫人屈就。再提探望就更令小女子惶恐了。”話裡生疏之意明顯。
劉夫人卻並不為意,面帶微笑,柔聲道:“李女俠不但英姿颯爽,談吐也具大家之風。近來李女俠名動武林,力壓鬚眉。實乃為我等女子之典範。賤妾今日能與女俠相識一場,也不枉此生了。”說著又嫻雅的還了一禮。
李西秦見這夫人談吐清雅,面相圓潤溫厚。對其雖推崇,卻並無溜鬚之態。且好話誰都愛聽,對其牴觸之意大減。
於是謙遜道:“小女子習武只為健體防身,並無揚名之意。近來與人出手過招,也只為報效師門栽培之恩。夫人謬讚了,西秦當之不起。”
劉夫人向前親切拉著李西秦的手,笑道:“聽李女俠的口音,好似來自京城。不知本家哪裡,我可相識?”
李西秦和她文縐縐的說了幾句話,已經有些不耐。看自己師孃也是滿臉的焦急。見這劉夫人問起她最不願提及的隱秘,好感度蕩然無存。
於是把手抽開,冷冷說道:“小女出身寒門小戶,入不了夫人貴眼。不提也罷。”
說著一抱拳:“現有要事在身,急需趕路。如夫人沒有其他的事,這就告辭。”
劉夫人本想和她套個近乎,卻不防套到馬蹄上。見李西秦突然變臉,心裡一突。心道自己造次了。
又見李西秦開始辭行了,想起老爺的囑咐,忙道:“是賤妾唐突了,女俠勿怪。得知女俠身體微恙,特准備了一些薄禮以備路上花銷。”
說著對身後的僕婦揮手示意。一個管家摸樣的人立馬指揮人手,抬上來四擔蓋著紅綢的薄禮。
李西秦見狀,趕緊推辭:“夫人的好意,西秦心領了。只是我們行旅在外,需要快馬簡行。你的厚禮小女子真的無福消受。”說著連連推辭。
這時後面上來一個約四十歲左右,面塗脂粉、滿頭珠翠、身著紫色纏花蜀錦的貴婦,幫忙勸說:“知府夫人為了能探望女俠,昨天一早就來丹江縣。就衝這份心意,女俠也勿再推辭。”
說著,她也一揮手:“女俠在丹江抱恙,賤妾身為東道,未能上門探視,已是慚愧。今日能見女俠一面,吾願已足。知道女俠離去匆忙,特備本地特產予以踐行。萬請女俠勿推辭。”說著深深的福了一禮。
李西秦看著後面又上來七八個抬著禮擔的僕人,十分無力。草草的還了一禮,實話實說:“不是小女子不承兩位夫人好意,只是您看這些禮物,我們也沒法子攜帶啊!”
旁邊的劉夫人笑道:“這個好辦,來時我已命人將禮品裝成包裹,放在馬上,甚是方便。”
說著也不待李西秦再推辭,就命人將禮擔上的紅綢打開。果然禮擔裡盡是包裹好的物事。
那個也沒請教姓氏的縣令夫人,也有樣學樣。邊命人打開禮擔,邊對李西秦道:“這些是為貴派準備在路上的吃食;這些是為貴派備的換洗成衣;這些是路上花費的盤纏…”
李西秦無奈的看向師孃和令狐夫人。她們兩人見城門口給這夥人,堵的是水洩不通。如不趕緊脫身的話,要想快些走,怕得費些時光。
何師孃本是個急性子,這一急就暴露江湖人物本色來:“二位夫人明知小徒有恙在身。我們也正急著上路,趕去醫治。你們這麼一耽擱,延誤病情算誰的。”
她老人家這麼一嗓子,把兩位文縐縐的貴婦驚的是瞠目結舌,一時不知所措。
令狐夫人見狀,向前對二人福了一禮道:“二位夫人的盛情我們心領了。”
見兩人面露惶恐之色。接道:“這樣吧!禮輕情意重,我們就帶點吃食和成衣。其他的權做還禮。這時辰也不早了,我們的確急於趕路。萬望夫人們見諒。”
這兩個貴婦聽此方鬆了口氣,忙指揮著家丁把自己準備的吃食衣裳,掛到後面男弟子的馬匹上。就如此,也折騰了近半個多時辰,崆峒派和華山派的一行人才得以脫身。等他們終於上了北去的官道,具都鬆了口氣。
李西秦對師孃道:“如今朝廷當真善待咱們武林人士,我們剛拿了個第一。這知府縣令就如此殷勤。”
何師孃也不解,只有令狐夫人神色有點了然。但只是微微而笑,並不說破。
李西秦見狀又問令狐夫人道:“任姐姐,您剛才為什麼答應收他們送的禮?咱們和這些官府貴婦素不相識的,拿了可真有些手軟。”
令狐夫人笑道:“不收點,看那架勢,咱們就是走的成,也得費些時光。”
接著嘆了口氣道:“那兩位貴婦顯然是奉丈夫之命而來,並非是為了結識你。如果不收點,她們回去交不了差,日子可不好過。咱們又何苦為難她們,收點不值錢的吃穿,也不算什麼。”
李西秦和何師孃皆默然,還是令狐夫人歷練人情啊!
這時候彭西林回頭對梁西山道:“二師兄,你怎麼慢了下來。是馬跑不動了嗎?”
梁西山嗡聲道:“我的馬倒沒事,只是這包裹太沉,跑不起來。”
蘇西村經驗豐富,問道:“梁師弟,你那包裹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梁西山也很不解:“那管家說是路上備的吃食,是啥吃食這般重?”
他們師兄弟幾個就停下來,梁西山下馬打開包裹。‘哇!’幾個人都叫了起來。這包裹裡放的金錠怕有千兩,難怪這馬跑不動。估摸著那管家見梁西山面相實誠,就把這裝有金錠的包裹,放置在他的馬上。
他們適才的驚叫聲驚動了前面的人,都忙勒住馬匹,探問情況。何師孃和令狐夫人得知後,面面相覷。
何師孃喃喃道:“怎麼送這麼大的禮?這可如何是好?”
李西秦雖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送這麼重的禮。卻也無所謂:“反正我們崆峒要辦下一屆武林大會,這麼些金子就用來擴建房舍建築。就是說出去,也不怕什麼。”
令狐夫人狐疑的看著李西秦,心裡琢磨:‘這西秦妹妹到底是什麼出身?儘管她武功高強,但容貌卻是一般。奈何那秦王看她的眼神如此熱切。如不是秦王殿下授意,這些子知府縣令怎會命家眷前來奉迎。’只是交淺尚不便言深,這個疑問壓在她心裡半天了。
此時忍不住問了一句:“西秦妹妹以前可認識秦王殿下?”
何師孃見眾人都在旁邊,不便言此。忙搶道:“殿下說秦兒像他自小認識的人,只是秦兒卻不記得。”
說著對令狐夫人使了個眼色。令狐夫人何等聰慧,立即會意:“妹妹說的不錯,把這些銀錢用於武林大會。也算是官銀官用,不算逾矩。何前輩儘管放心。”
這時蘇西村師兄弟幾個把金錠,分成幾個包裹。讓幾個大弟子分別攜帶,眾人這才重新催馬上路。這一氣就跑了七八十里,直出了湖北地界,才停了下來。
時辰也到了午時。不但馬匹有些脫力,眾人皆有些飢渴難耐。好不容易路經一個村鎮,何師孃便命彭西林和梁西山進鎮子,找一大的客棧打尖。
令狐夫人制止道:“鎮子前面不遠,就有一家方便打尖的客棧,且就在路邊上,甚是便宜。”
這條道是去往華山的較近的官道。沿著陝豫交界處一路向北,直通潼關。華山派來時就是走這條官道的,因而比較熟悉。且他們這麼一大群人,都攜劍騎馬的,進鎮子太招眼。
大家都依了令狐夫人的提議,緩緩又向前行了裡把路。果然在這條道和另一條通往鎮子的道路交叉口,有一家頗具規模的客棧,酒旗迎風飄展,上書‘三省客棧’。
沿著路邊處搭一排茶棚,茶棚下放置了五六張桌子及長凳。茶棚下已有七八人在喝茶打尖。正在添水的店小二,看到來了這麼一大群人。忙把抹布搭在肩上,拎著茶壺,操著陝南的官話上前招呼:“眾位客官,是飲茶歇息呢?還是需要飯食。小店的山珍做的很是地道,要不隨小的去看看菜譜?”
眾人都紛紛下馬,看這客棧還算整潔,就隨著店小二的招呼,去安置馬匹。
令狐夫人卻道:“我們大夥就在這茶棚裡打尖吧!給我們的馬匹添些豆料、喂喂水就行。”說著看了一眼茶棚里正在喝茶的人。
華山派的一個男弟子馬上前去交涉,本來佔了四張桌子的幾個人,倒是頗好說話。併到兩張桌子上去,給騰出兩張桌子來。可能是看他們人多,路上不想惹是非吧!
眾人就在空出的四張桌子圍著坐下。何師孃不想委屈華山派,對店小二道:“有什麼好菜,都做些來。必得要乾淨,少不了你銀錢。西林你跟去看看。”
那店小二聽令狐夫人如此說,本以為這幫人,也只是喝茶歇息的。心裡失望,表情及行動上也懈怠起來,應付起來沒有剛上來時的熱情。現在聽到何師孃要點好菜,立馬熱情如火。
一邊上前給眾人張羅茶碗添茶,一邊對客棧裡嚷道:“二柱子,趕緊的出來。給客人的馬匹飲水添料,叫你媳婦出來幫忙。”
李西秦由於真氣給閉住了,這騎了一上午的馬,顛簸的臉色有點憔悴。何師孃見她神色萎靡,心裡暗自憂心。路東柏在眾人喝茶水前,自己先試呡了一口。覺得無異狀,方讓大家飲用。
路西軒則扒拉來裝吃食的包裹,頑皮說道:“看看兩位官家夫人給我們準備什麼吃食。”
打開後見是各色肉鋪、肉乾及糕點,不由的大為高興。拿起一塊肉乾就往嘴裡放,被他爹一巴掌打落。
數落道:“教過你多少回了,怎麼不長記性。行走江湖,不是什麼東西都能隨便吃喝。”
說著,拿起掉落在桌子上的肉乾,又是聞,又是撕開了看。最後自己放嘴裡嚼了嚼,才讓分給大夥。梁西山和蘇西村喝了碗茶,就去幫從院子裡出來的夥計,給馬匹置水,添草料。並向那夥計要了豆子,加在草料裡。彭西林和高西亭則去廚房點菜,順便監督。直到飯菜好了,兩人才和端菜的婦人及店小二一起,將各色菜餚及饅頭呈上桌來。
李西秦感慨:“這在外吃頓飯,可真不容易。下頓,咱們還是野炊的好,吃的也放心。”
正說著,見高西亭和彭西林二人皆面紅耳赤,一臉的不自在,不由的大奇。那上菜的婦人將一大碗肉,放到幾個男弟子的桌子上。
捏著嗓子做嬌聲:“這是山裡的鹿肉,最是壯陽。你們男人家可得多吃點。”
說著媚眼如絲的看著崆峒派和華山派的幾個男弟子。
李西秦這一桌的幾個女的,聽這婦人說話頗不正經,渾身雞皮疙瘩直冒。都不由皺眉看去。見這婦人年紀不到三十,本還俏麗的五官被脂粉糊的異常扎眼。身著的銀紅衣裙雖被圍裙罩著半截,卻也顯得體態妖冶,舉止風騷。一眾男弟子,都被這婦人的話弄得面紅耳赤,皆低頭不吭聲。
李西秦這才明白,剛才高、彭二人為什麼會是那神情。待菜都上齊,大夥都開始吃飯了。那婦人仍沒走,站在旁邊幫忙添水遞筷。店小二連使眼色,她都裝沒看見。
何師孃也沒再理會,又把心思放在徒兒身上:“秦兒,這肉你多吃點,能長點力氣。我看你臉色蒼白的,怕是累著了吧!待會讓你師兄去鎮子上僱輛馬車,你坐著可能會好些。”說著給李西秦夾了一大塊鹿肉。
那婦人順著何師孃的話向李西秦看去,在一剎那的恍惚後,突然臉色一驚,脫口道:“三小姐,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