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東谷嘿嘿一笑:“你自付能贏得了你這一眾師弟師妹?也罷,秦兒,你就向你西村師兄討教幾招。記住要注意分寸,不要傷了同門義氣。”言下之意竟是怕李西秦不小心傷了蘇西村,這令徐東城師徒又怒又驚。
只見李西秦躍眾而出,抱拳向大師伯一行道:“尊師座下弟子,年齡最小武功最差的李西秦見過太師叔、大師伯及各位師兄。”
除了徐東城師徒,其餘人不禁莞爾。何師孃笑罵了幾聲‘頑皮、促狹小鬼’,心裡卻暗暗擔心,心想秦兒哪是西村的對手,年齡差了近一輩人。
不解的看看丈夫,不知道丈夫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見丈夫神情自若極其輕鬆,彷彿勝券在握似得。心裡疑惑間突然李西秦依稀有血跡的裙角從腦海電閃而過,又忙看看西山西林的神色,見他倆也神情自若。不由的心底雪亮,嘴角微微淺露笑意。
李西秦對蘇西村一抱拳:“蘇師兄儘可全力施展,不必手下留情。請吧!”
徐東城不是魯莽之輩,見師弟竟讓最小女弟子向他的大弟子挑戰,本羞惱異常,卻見師弟夫婦輕鬆神情,不由心底犯疑。
對蘇西村低聲吩咐:“小心,不可輕敵。”
蘇西村本覺得受了侮辱,但師妹叫陣的話和師傅的吩咐也突然讓他心裡沒底。暗暗打定主意:‘我拳腳灌注內力,可立不敗之地。小丫頭受傷可怨不得我,誰讓你狂言在先的。’
當即抱拳還禮,兩人一躍進入場心。瞬間掌聲四起:單從這一躍來看,李西秦躍距之遠、之高、姿態之美遠超蘇西村。
徐東城一行不由大驚:這丫頭輕功竟如此佳妙。連兩個老者也都暗暗自愧不如,心裡頭隱約有預感:東城今天要栽跟頭了。
李西秦料想蘇西村自持年長,肯定不會先出手,也不客氣:一招萬柳拂水,五指張開向蘇西村面門抓去。蘇西村大驚:這不是萬花劍的劍招嗎,怎麼用手指來使?習慣的身體後仰,準備避開這一擊。哪知對手中途收臂用肘下磕,噗通一聲,蘇西村胸口中肘,重重的摔在地上。
滿場譁然,這一招就分出勝負,蘇西村悲憤難言、羞憤欲死,卻也硬氣,剛準備開口認輸。
哪知道李西秦脆聲道:“師兄一時不察,輕敵之故,我們重新來過。”說著後退兩步。
蘇西村沉默半響,憋得滿臉通紅,突然猛喝一聲。運足內力,展開最擅長的驚濤奪命掌狂風暴雨般攻來。剛才還有輕視蘇西村的一眾人等,見他將此掌法練的如此聲勢,都暗暗佩服,收起了輕視之心。
蘇西村一招龍門三疊浪擊向李西秦,這一招本是三掌接連擊出,力道卻成倍疊加,直有摧枯拉朽之勢。李西秦單掌迎上,‘嘭’的一聲悶響。蘇西村覺得對方內力泊泊然無休無止的壓來,單掌漸抵不住。忙用另一掌摧動三疊浪內力搶上,形成蘇西村雙掌對李西秦單掌的局面。
蘇西村正猛摧內力對抗,突然對方內力收得無影無蹤,身體被無形引力向前一帶,就止不住重心前傾,身形不穩。忙用四相八卦步控制重心。哪知李西秦身影飄忽,倏地轉到他身後,一掌印在他的後心,內力卻不吐。
笑聲道:“承讓了,蘇師兄。”
蘇西村臉色灰敗,此時方知自己和她相距甚遠,也不多言,低聲道:“我輸了,師妹高明。”說完退回徐東城身邊。
徐東城驚得目瞪口呆,要說第一照面就被擊倒,還能理解對方出其不意,自己大意輕敵之故。那麼雙方比掌卻實打實的比內力,結果輸得更丟人,讓人家容讓。徐東城自付自己也沒有能力將大弟子一招擊敗,別說一招,就是一百招內都沒有把握擊敗正值壯年的大弟子。
正彷徨無措間,他的二弟子高西亭突然請戰:“師妹拳掌高明,我自知不敵,想在劍法上向師妹領教,不知可否?”
說著拔劍躍眾而出。李西秦欣然應諾。高西亭展開萬花劍法向李西秦攻去,他吸取師兄的教訓,率先強攻。哪知一招‘金菊萬盞’剛使了一半,李西秦一劍就刺中他的手腕,他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劍落地,滿臉的不可思議。
大家都看到李西秦只是用了萬花劍裡過渡用的劍招‘金針渡劫’,但在時機的把握上,出手的方位上妙不可言。在場的東字輩和他們兩個來主持公道的師叔,無不驚歎。雙方武學修為高下一目瞭然。
高西亭的劍法本練得十分嫻熟,被自家師傅贊為崆峒年輕一代第一,本是十分自負。見師兄一招就落敗,就想憑自己高超的劍法扳回一城,替師傅掙回顏面。哪知自己的劍招剛遞出,還沒展開,長劍就被擊落。直不相信這是真的,話說她不應該用‘萬泉歸流’和自己拆招的嗎?哪知對方不按常理出牌,卻輕易擊落自己長劍,師傅沒有這樣教過呀?一時惶然無措的看向師傅,連認輸的話都忘記交待了。
卻見自家師傅目光呆滯,臉色須臾九遷,極盡變幻。半餉,徐東城艱難開口:“你不是你師妹對手,退下吧!”
說完長嘆一聲。轉頭直直的看著掌門師弟,見師弟神情自若好像早有預料一般。近十年的委屈不甘、憤怒被師弟的神情擊得粉碎。剎那間萬念俱灰,神情萎頓。
突然身旁的紅面老者道:“東城,如今你可理解你師父當年決定?”
弟子尚且如此,那師傅更是讓他沒法想象。不由的埋怨師傅隱瞞師弟武功,害得他這十年過得憋氣鬱悶。強者為尊,師弟當掌門他又怎能不服,至於連師傅最後一面都不見嗎,這十年來背師的委屈湧上心來。
雙目含淚蕭索道:“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莫東谷走到師兄面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我今日的功力仍不如師兄,師傅當年傳我掌門之位,並不是以武功而論。”
說著又坦然對著兩位老者:“左冷禪武功偉略,難道不是武林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但他野心勃勃,不但累及武林,更將嵩山派百年基業毀亡殆盡。武功高難道一定就好嗎?先師就是看到這一點,在傳掌門上才重視人品胸襟見識,不重武功。”
說著又轉身對著一眾弟子:“我崆峒以俠義之風播於武林,幾百年來添為武林的名門正派,不是靠一兩個奇才異士一蹴而就的,而是靠幾百年道統清譽一點一滴累積的。你們可清楚?”
眾弟子齊聲抱拳稱是,連兩個老者和徐東城也不得不抱拳隨聲。
莫東谷又正聲道:“武林大會才舉行兩屆,正是維護道統、正風氣之時。因此各門各派不但在會上要展現各自絕技,更要展示各派的氣度修養。倘若因一時輸招不忿而出惡手,豈不令本門蒙羞。現場評判又豈會袖手。”
說完雙目緊盯蘇西村,蘇西村羞慚無地,滿面通紅抱拳深鞠慚聲道:“弟子受教。”
黃面老者心想:憑這個叫秦兒的武功,不藝壓群雄,自己都不相信,偏話還說的這麼漂亮。真是當掌門的好材料,看來師兄選他執掌門戶確有道理。
想到此接口道:“掌門所言極是。”語氣頗含敬意,連賢侄兩個字也沒敢帶上。
莫東谷語氣漸緩:“當然,能在武林大會為我崆峒武學揚名,也是我崆峒上下都希望看到的。因此本次武林大會出陣弟子必是我崆峒武功德行最強者。師兄,你也帶上西村、西亭和我們一起赴武當吧!兩位師叔既然來了,就請留守崆峒,幫忙訓教弟子,留守門戶,我也好放心。”
兩位老者齊聲抱拳稱是,而驚喜卻把徐東城師徒砸暈。徐東城迷迷糊糊:“掌門讓我----我-和徒兒隨行?”
“我看西村拳掌沉穩,根基頗佳,西亭劍術嫻熟,他二人當可代表崆峒展示我派絕學。雖不指望勝出,但也不至於讓人小覷崆峒武學。”
徐東城師徒三人齊聲稱:“定不負掌門所期。”徐東城前塵往事湧上心頭,這些年因慪氣沒能給師傅送終,午夜夢迴之際常報愧在心。
此時已熱淚盈眶,泣不成聲:“掌門,師兄不肖----不孝,想帶徒兒們拜祭師傅。”
莫東谷柔聲道:“去吧,師傅一向器重你,他老人家當年的決定,未嘗不是為你好,希望你能明白。”
突然又肅聲對所有人道:“這是本門家務事,不得對外散播,違者門規處置。”
李西秦跟著眾人稱是,心裡對師傅佩服的五體投地:真是剛柔並濟,打一巴掌給一甜棗,掌門之威就此無可動搖。
後來聽說大師伯在宗祠裡哭了整整一下午,彷彿要把這十年的苦楚愧疚一起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