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東柏疏了口氣,謹慎對莫東穀道:“掌門師兄,這老和尚武功著實高強,我和武師弟聯手尚抵擋不住。不知這金剛門還有多少這樣高手,怕以後不易對付。”
莫東谷沉吟半響對徐東城道:“大師兄,待武林大會一了,你立即著手派人打探金剛門虛實,掌握他們行跡。”
又對路東柏言道:“你約束門人儘量避開金剛門,更不要主動招惹。”
徐、路二人齊聲稱是。
莫東谷又對李西秦道:“秦兒,你日後把破解龍爪手法門教於各同門,以做防備。”
李西秦一抱拳:“遵命,這事我義不容辭”。
高西亭一向喜歡精研劍法,此時忍不住問道:“師妹,你剛才所用的劍法,好像不是純粹的崆峒劍法啊!進手簡練,並無虛式。尤其最後那一圈一絞,我怎麼從沒見過?”
在場眾人都有同感,徐東城遲疑不定道:“本門決計沒有這招,我怎麼感覺像武當的太極劍法,秦兒,你學過武當劍法嗎?”
李西秦實誠道:“我沒學過武當劍法,也沒見人使過。只不過我自幼看武林掌故,知道這金剛門走剛猛一路,武當劍術正是他的剋星。我從書上知道太極劍法是大圈套小圈連綿不絕,剛才二位師叔和那老和尚相鬥之時,我在旁看出端倪。臨時模仿,冒險一試。不想竟得手了。”
眾人皆感嘆李西秦武學天分,又後怕:就算最後依靠人多勢眾,擊退金剛門這群人。崆峒派人手受損也在所難免,更要連累崆峒派的聲譽。
經此一事,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進入陝西境內,也不和當地的武林人物多有糾纏。打算取道長安過秦嶺,直奔湖北境內上武當。算來離武林大會的也只有半月之遙了,路上可不能再出什麼意外。如此幾日倒也平安,從陝北順利抵達長安。
這日從西安門進長安城準備投店休息。剛進城不出兩步,就見李雲龍帶兩壯漢熱情迎上:“家叔得悉莫掌門率眾大駕路經長安,忙著小弟前來迎駕,不想不到城門就遇上了。可不是巧了。還請莫掌門及眾大俠少俠蒞臨寒舍,威遠鏢局上下無不與有榮焉。”
莫東谷與李雲龍一別八年,見他年近四旬,愈發沉穩剛健、事故圓滑。不禁抱拳寒暄客套:“此次路經匆忙,本欲先投店安頓,再去貴府呈貼拜訪,不料李大俠竟先行相迎,如何克當。”
說著客氣不已,又一一為李雲龍介紹一甘人等。待廝見完畢,大夥禁不住李雲龍熱情相邀,方相隨往威遠鏢局而去。
李西秦覺得這個舅舅實在是個人物,和自己廝見介紹時,竟與別人一般,並無異樣。自己本有那麼點孺慕之情,也被生生忍住,含糊見過。
長安果是帝都,市井繁華,大街兩旁商鋪林立。雖已近傍晚,行人仍川流不息。也不知轉了幾條街,走了三四里地,方在一個大門處停下。
大門兩邊各立一威風凜凜的石獅,大門正中的匾書“威遠鏢局”四個大字,氣勢萬千。此時威遠鏢局中門大開,湧出一大群人,皆著鏢師勁裝。領頭一身材高大,鬚髮灰白的老者對著眾人遙遙拱手。
莫東谷忙率眾人迎上抱拳行禮:“莫某率門人路經貴地,未先獻貼拜訪,倒讓李老前輩出迎,可折煞晚輩了,如何客當。”
老者聲如洪鐘朗聲笑道:“能請到崆峒派掌門及眾位大俠駕臨,我威遠鏢局蓬蓽生輝,小老兒如何能不出來親迎,莫掌門千萬別客氣。”
說著熱情的將一眾人等迎進門去,在正廳大家安坐後,莫東谷又一一為李威遠介紹崆峒派眾人。待介紹李西秦時,李威遠神情激動,只哆嗦連說好—好----好。
李威遠陪著眾人品茶寒暄敘話:“徐大俠當年拳劍雙絕,名震江湖,這十年卻閉門不出,想必武學更是精進了。”
徐東城老臉一紅謙遜道:“老前輩謬讚了,這幾年忙著教導弟子,功夫倒是擱置了。”
李威遠感嘆道:“說起來,令師的胸襟遠見,著實令人佩服。從不爭一時之氣。在武林多事之時,令師執掌的崆峒派也堅如磐石。崆峒弟子均恪守門規,不在武林生事,卻又保得一方平安。就連當年的日月神教也敬令師品德,不和崆峒為難。我看莫掌門頗肖乃師,這些年崆峒派清譽享譽武林。新一代弟子個個不凡,卻不露驕橫二氣,端的是名門佳弟。想來都是你們兄弟的功勞。”
莫東谷和眾師兄弟齊聲謙遜,徐東城卻暗自慚愧:‘自己不明白師父苦心,一味爭強好勝。若憑自己的性子怕不知給崆峒惹來多少麻煩,想來真是愧對恩師的教導。’看著掌門師弟侃侃而談,真的頗有恩師風範。暗下決心:‘以後好好輔佐師弟,報答師門,以恕往日之過。’
談話間,一婆子進來稟報:“老爺,老夫人想一睹何女俠及女弟子的風采,特請何女俠後堂品茶敘話。”
何師孃欣然應允,帶著趙西惠和李西秦隨婆子往後堂而去。李西秦知道自己的外祖母想見自己,心裡微微有些激動和期待。
李西秦師徒三人隨著婆子走了半天,才來到內院正房。一個頭發花白,長相富態的慈祥老太太,被一群媳婦丫鬟簇擁著站在院門口迎接她們。互相見禮後,相擁進入內宅正堂。
老太太爽快笑道:“久聞崆峒何女俠大名,可恨我困於內宅,從沒能行走江湖,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有緣,我怎能放過。今日得睹女俠風采,真是三生有幸。”
說著親熱的拉著何師孃的手,眼睛卻看著何師孃身後的兩個少女。
何師孃如何不知老太太心中所想,指著兩個弟子道:“這是我四弟子西惠,九弟子西秦,江湖兒女,不懂禮節,粗鄙之處還望老夫人見諒。”
老太太在聽到西秦時,兩眼放光,表情愈發慈和。嘴裡連道‘好孩子’,旁邊一丫鬟端著托盤上來。老太太從托盤上拿著兩個荷包,分別遞給趙西惠和李西秦,嘴裡讚道:“真是英姿颯爽,難得又生的如此水靈。瞧著真讓人心神舒暢。”
見兩個姑娘還待推辭,又道:“這是第一次見面,老人家當得給見面禮,務必收下。”
說著塞到兩人手上。兩人見師孃微微點頭,忙行禮道謝收下。雙方坐下品茶聊天。老太太談興頗濃,從江湖軼事談到兒女情長。
說著說著就說到李西秦身上:“我想你們天天習武健體,怎麼這孩子還胖乎乎的?”
何師孃笑道:“這孩子自小能吃能睡,練功又懶,她師兄師姐每天練功七八個時辰,她也就一兩個時辰了事。平日就喜歡搗鼓吃的穿的,又愛跑出去瘋玩,不過身子甚健,又孝順,大家都疼她。就是被寵得無法無天了。”
說著寵溺的瞪了李西秦一眼。老太太聽到外孫女過得如此舒心,愈發眉開眼笑。
此時一媳婦進來稟報,說客房都歸置好了,問行禮如何安置。何師孃對趙西惠說:“惠兒,你隨這位嫂子幫忙歸置行禮。”
趙西惠忙應下行禮告退,隨那媳婦出去。這時老太太對周圍使一眼色,那些伺候的婆子、媳婦、丫鬟忙都告退,並把門關上。
老太太此時已雙目含淚對李西秦顫聲道:“是我那可憐的曦兒嗎?你長這麼大,我還第一次得見。”
說著顫著身子站起來,對李西秦伸開雙臂。李西秦忙上前讓外祖母抱著,老太太已泣不成聲,緊緊得抱著李西秦,接著摸摸她的頭髮又摸摸她的臉蛋。當真是愛不釋手,不捨得撒手。
李西秦卻無半點傷感,笑嘻嘻道:“外祖母,您看我過得多好,像個小鳥似的,自由自在的,你該高興才是。”
接著又給自己臉上貼金:“你外孫女如今是武功高強的一代女俠,不是那個定國公府,嬌滴滴的小姐了。您以後也叫我秦兒吧!”
她外祖母連聲稱好。何師孃笑道:“這孩子向來促狹,極得大家寵愛,別看她師傅一本正經的,見了她也沒轍。”
接著臉色一肅,話音一轉:“不過秦兒武功的確高強,在我崆峒派已經是出類拔萃的。這次武林大會,崆峒派就指望著秦兒給本派立威揚名。但木秀於林未必是好事,且她的身世又特殊。我擔心武林大會後,秦兒名揚武林,秦家會找來而生出波折。我和她師父都希望你們千萬別露任何風聲。本來這次路經長安,打算先找家客棧安頓下來,再半夜偷偷帶秦兒來見你們一面,好讓你們放心。哪知卻這麼大張旗鼓的住進來,我怕洩露行跡徒惹麻煩。”
老太太面露悽苦之色,艱難道:“你放心,此事就我和老頭子及我那侄兒知道。”
何師孃見狀,安慰道:“等秦家大事一定,再相認不遲。”
這些年原定國公府秦家上下,被皇帝圈禁在京城,也沒見皇帝有什麼後手。但就如懸在頭頂的劍,隨時會落下,著實令人寢食難安。
李西秦轉移話題對外祖母撒嬌道:“我娘呢,她怎麼也不來見我?過得還好?”
老太太點頭笑道:“你娘如今在終南山妙真觀修行,過得清淨自在。那裡我們都打點好了,如今身子也調養好了,就是惦記你。又不好書信問訊。如今好了,過幾日,讓你舅舅把這好消息告訴你娘,好讓她安心。”
接著又絮絮叨叨問了李西秦日常瑣事,又千叮嚀萬囑咐。末了,進內室拿出一檀木匣子遞給何師孃:“這些年,怕走漏風聲,始終不敢和貴派通音訊。秦兒實是勞煩女俠良多,這裡有一萬兩銀票和些首飾珠寶,還望女俠不要嫌棄。”
何師孃忙推辭道:“別說李老前輩和我公公的過命交情,就是這些年,我們當秦兒就如女兒一般。您老這樣豈不見外。”
老太太推心置腹道:“我們是自己人,否則也不會把秦兒託付給你們不聞不問。但崆峒派人多事雜,你和莫掌門又是當家的。這些銀錢權做束脩,省得別人說嘴,讓你們為難。再說我們也不缺這些,你就別推辭了。”
何師孃依舊道:“大家對秦兒喜歡還來不及呢,誰會說嘴。再說秦兒前些日子剿了一窩沙匪,得了價值萬兩的財物呢。”
何師孃突覺口誤,立馬住口。心想我說這些幹什麼,莫嚇著老太太。
老太太當即愣怔驚道:“剿了沙匪,秦兒,你殺人啦!”李西秦也怕嚇著外祖母,忙安慰道:“你外孫女洪福齊天,那天碰巧沙匪都不在家,給我進去黑吃黑,把他們財物巴拉個精光。”說完,嘿嘿笑個不停。
老太太雖嚮往武林軼事,但聽道外孫女孤身犯險,還是驚個絕倒。當即又絮叨起來。
李西秦心裡腹誹:‘你怎麼還當我是那深閨小姐啊!’嘴裡卻唯唯稱是。
老太太還是把檀木匣子塞到何師孃手中:“一部分當束脩,一部分給秦兒添置衣裳首飾。都大姑娘了,要是還在秦家,怕是已定親嫁人了。”
心裡卻想:‘為了一點銀錢,一個姑娘家去偷、去搶,成什麼樣子。’她是一輩子指望丈夫過日子,李家豪富,從沒為銀錢發愁,絲毫不覺得她自家的銀子,也是靠丈夫刀頭舔血艱難掙來的。
何師孃如何不明白老太太心中所想,也只能無奈收下:“那我就替秦兒先保管著,等她嫁人了,給她置辦嫁妝。”
李西秦心裡哀嚎:‘怎麼就扯到嫁人的事了?這也跳躍的也太快了吧!’
老太太還待說什麼,外面一婆子高聲稟報:“宴席已準備妥當,老爺吩咐奴婢告訴老夫人,陪何女俠前去入席。”
聽如此,雙方也不再推讓客氣。何師孃把匣子遞給李西秦,手做虛攙扶狀。
對老太太說:“敢情他們都等急了,那我們也別耽擱了。這就去吧!”
李西秦忙上前扶起外祖母。三人出門由婆子、媳婦、丫鬟們一路引向偏廳。
李家的接風宴準備異常豐盛,山珍海味由僕婦們流水似的呈上席。李家本也是江湖人家,也沒那些男女大防的禮節,都一眾設席在偏廳。何師孃帶著兩個女弟子陪著老太太坐一席,另有李西秦的兩個舅媽相陪。
一時間,席間高談闊論、杯盞交錯,甚是熱鬧。崆峒派其他人都知李老鏢頭和莫家有舊,對李家的熱情款待均各滿意。
當晚李西秦和趙西惠同榻而眠,趙西惠奇怪的問:“秦兒,入席時我看你拿著匣子,到哪兒去了,怎沒見你拿回來?是不是老夫人賞你的首飾?”
李西秦閉著眼睛隨意道:“哪是賞我的,我倆不都拿了見面禮了。那是老夫人託師孃,帶給莫老夫人的物事。我也不知道是些什麼。離席回房歇息時,交給師孃了。”
話說老太太出手還真大方,賞他們的荷包裡各有五十兩銀票和兩個備零花用的二三兩重的銀錠。
趙西惠的一眾師兄師弟也都各得同樣的見面禮,不由感慨道:“李家真是闊綽,難道開鏢局真這麼掙錢?”又和李西秦商量著以後出師,是不是也開個鏢局什麼的。
李西秦笑道:“還真是個好主意,只是你看過女鏢師行走江湖的嗎?”
這話讓趙西惠洩了氣,又幽幽嘆氣道:“要是大師兄也來就好了。”
李西秦噗嗤一笑,轉身捧著趙西惠的臉調笑道:“師姐春心萌動啦!才幾日啊!就想人家啦!”說著嬉笑不已。
趙西惠粉面生暈,拍開李西秦的手,怒叱道:“死妮子,混說什麼,我是替大師兄惋惜沒得那見面禮。”
接著又解釋道:“大師兄自幼失去雙親,由師傅師孃一手撫養長大。平日裡除了習武還是習武,得了什麼也都交給師孃,從沒留什麼私房錢。要是有這五六十兩銀子的見面禮,手頭不是寬裕嗎?偏你還這麼編排你師姐,看我以後還幫不幫你遮掩”
說著又對著師妹一通拍打。兩女孩笑鬧了好一陣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用過早飯後,莫掌門率門人向李威遠辭行。李威遠苦留不成,只好著侄子及眾鏢師將崆峒派一行人,送到長安城南郊的十里亭方回。
師兄們的馬上又多了許多行李,都是老太太頭晚給崆峒派一行精心打點的衣裳乾糧及地方特產。雖說行走江湖要輕裝簡行,但威遠鏢局盛情拳拳,不好推卻,只好負重而行。
莫東谷和師兄弟們商議行走路線:如果取道華陰過秦嶺,過商洛、十堰後直奔武當,雖說有些繞路。但近十幾年令狐沖名震江湖,在華山派的地盤上應該妥當。但離與會之期已近,不能再有所耽擱。加上崆峒派人強馬壯的,也不怕江湖宵小。
當即決定走最快的路徑,走藍田道,經商洛十堰進湖北境內。這樣算來也要十一二天的路程,到武當時間還有餘裕,也能多些時候和其他各門各派提前交流溝通。
此計議令李西秦頗為失望:本希翼能在路上遇上華山派的一行人,這樣就能見到自己神往的令狐沖了。而走這個路線,遇到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不由的神情鬱郁。
看到她心事滿腹的樣子,莫東谷夫婦都以為,她在威遠鏢局住了一晚而自傷身世。當著這麼多人卻也不好開解,只能不時用同情的眼光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