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趕緊搶上,將秦王抱起來。先給其搭了下脈,方皺眉說道:“殿下本已人困力乏,適才發功又傾盡全力。竟有油盡燈枯之態。”
見李西秦已大驚失色,忙安慰道:“脈搏雖弱,但生機卻旺。待老朽為他輸入些功力試試,想來殿下正值壯年,應能渡過此關。”
當下也不再避嫌,脫鞋上床。將雙掌抵在秦王的背心璇璣穴上,緩緩的將功力向他體內注入。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見仍無消息。又將他身體放平,單掌緩緩運功,貼在秦王的小腹丹田上,一注一吸。秦王的身體隨著這一吸自然上弓,待落回時,嘴裡呻吟出聲。
風清揚大喜:“成了。”忙又將左手搭在秦王的左手脈搏上,右手拈鬚,沉吟半響方微微而笑。
李西秦此刻已將心提到嗓子眼上,見此方落回去。長長的吐了口氣。要說此刻李西秦對他不感激那是假的。感動之餘,又有一股道不明的情愫夾纏其中。
風清揚對藍鳳凰道:“喚衝兒過來,將殿下移至客房靜養。”
還不待藍鳳凰應聲出去,秦王似在夢中囈語:“我不出去,就歇在這。”竟完全像個生了病向家人撒嬌的孩子。
藍鳳凰雖是苗家女子,不如漢人那麼講究,此時也深覺不妥。這孤男寡女共睡一個床,傳了出去,以後誰還敢娶李西秦。不由拿眼看著李西秦和風清揚,躊躇不前。
李西秦看著秦王痩凹了的眼眶,滿面的倦容。不由的心一軟:“就讓他睡在這吧!藍姐姐就辛苦些,在這陪著我。不如趁現在就把十香軟金散的毒給解了,我在床上打坐運功,也不妨什麼。”
藍鳳凰驚奇之餘,卻也高興的出去張羅了。
風清揚笑道:“我們江湖兒女原就不須拘此小節,老朽今晚也不睡了,在這看著。”
李西秦忙爬起來,把秦王雙腿放直,扯了床棉被給其蓋上,又拿了個枕頭放在他的頭下。見秦王微微發出鼾聲,不由的面露笑意。
風清揚見李西秦一副小女子的溫柔之態,不由的感慨萬千。自己的當年也曾有過的柔情蜜意,現在思之已遙不可及。人生的大好時光,都在寒洞中苦苦的追恨了。思及此,長長的嘆了口氣。
李西秦見此微微一怔,方臉紅低聲道:“我和他本無可能,糾纏多了,只能徒增餘恨。還不如彼此遠離的好。”
風清揚緊緊的盯著李西秦問道:“要是他不肯呢?”
李西秦梗著脖子道:“豈能由著他的性子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接著又低聲道:“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哪裡好了,讓他這樣惦記。興許過了這興頭,他遇到更好的女子,就慢慢把我忘了。”
風清揚欲言又止,最後道:“一切隨緣莫強求,痴念真情都看本心。你也不可太偏激了。”李西秦點頭默然。
風清揚卻也不好和個小姑娘深談這些,伸手點了秦王的昏睡穴,幫助其恢復。
轉移話題道:“聽衝兒說,你的劍術和崆峒原來劍法頗為不同。是你師長所授,還是另有機緣?”
李西秦的話卻令風清揚大吃一驚:“不瞞風老前輩,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怕師父責罵,從沒敢和師父說,自己偷偷練的。”
見風清揚吃驚的看著自己,笑道:“說起來,我的劍法靈感,大部分來自獨孤九劍。”
風清揚一下子站起來驚道:“你學過獨孤九劍?”
李西秦當然不能說是從笑傲江湖的書中看來的,自然的搬出自認為無懈可擊的套詞:“是從家裡的典籍裡看來的,典籍中雖沒註明獨孤九劍的劍術精要,卻也說明無招勝有招的劍術至理。”
風清揚聞此方又坐了下來,問道:“你就是依著這劍理對崆峒派劍法做了改進?”
李西秦點頭道:“天下武術,無論拳腳刀劍。對陣搏擊時都要攻其弱點,方能取勝。能看出對手破綻,不被招式迷惑。是習武的必學之道。攻擊時要簡潔快速,防禦時要威脅其隱患。我從習武時就照著這個原理,不斷漸進的。”
說著不好意思又道:“在老前輩面前班門弄斧,真是貽笑方家。來華山前,我還偷偷思量,怎麼開口向前輩請教呢!”
風清揚搖手道:“你這點年紀就有如此見識,已是非同凡響。日後定不可限量。我們可彼此切磋印證,說不上請教。”
這一老一少,說起武術劍理,渾然忘記了時刻。直到藍鳳凰帶著兩個苗女,端著藥湯進來才打住。
藍鳳凰笑道:“太師叔,你們說什麼這麼高興?”
風清揚嘆道:“真是後生可畏,李姑娘的武學境界比當年的衝兒可強太多了。”
藍鳳凰接過苗女托盤上的藥碗,放在床前的桌几上。
笑道:“您老怕還不知道,西秦妹妹技壓群雄,名動本屆武林大會。崆峒派奪的本屆各派團體的魁首,武學境界能差嗎?”
李西秦謙遜道:“那是他們不瞭解我的底細,純屬僥倖。看小妹如今這付狼狽相,再與人說嘴,怕給人笑掉大牙。姐姐別再抬舉我,再誇我更無地自容了。”
風清揚點頭道:“藝無止境,謙遜向學總是好的。只是武功高的並不足懼,陰謀詭計和人心叵測才是最可怕的。”說著長嘆一聲,似是含有無限恨事。
李西秦和藍鳳凰皆默然,呆看著藥碗上飄蕩的霧氣久久不語。
半餉,風清揚又道:“江湖閱歷、臨敵經驗,慢慢的,自己就可豐富。歷練人情,學會識破心計,揣摩人心才是最要緊的。”
李西秦哂道:“人以群分,不和壞人打交道不就成了。整日裡算計提防,活著不是累死了。”
風清揚笑道:“你那是逃避,要是身不由己呢?”
李西秦一愣,心道我不和人來往,難不成人家還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不成。
藍鳳凰端起藥碗,笑道:“差不多了,這碗藥下肚,西秦妹妹立馬風采如昔。你以後再也無懼那十香軟金散了。”
李西秦大喜,恐怕自己聽錯了。忙追問道:“我以後再也不怕十香軟金散,可是真的?”
藍鳳凰傲然道:“我藍鳳凰出手,把毒解了只是小道。讓你日後無須理會該毒,方顯我的手段。”
李西秦大喜過望,忙對藍鳳凰真誠致謝,感激的話說了一大篇。方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藍鳳凰笑道:“這點小忙,還值得你如此客套。豈不是拿姐姐見外了。何況你幫我了五仙教如此大的忙,我五仙教就不說感激的話。以後若有用得著姐姐的地方,儘管開口。”
說著又把如何聯絡她的方式,細細說與李西秦聽。
一炷香的功夫,李西秦只覺得丹田裡的小暖流,開始蠢蠢欲動。忙用意識控制,讓其周身遊走。
藍鳳凰見李西秦斂神不語,知道藥力發作了。笑道:“你的內息被閉了許久,要不要現在用功,補回些損失。”
李西秦搖手道:“不需要,我的內息始終都在遊走。不妨礙的。”
藍鳳凰吃驚道:“那你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練內力?怨不得大你十幾歲的少林弟子,給你一掌震退。”
風清揚聽此也覺得不可思議:“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西秦不是個小氣的人,沒打算把自己練功的秘訣秘而不宣。再加上受了藍鳳凰的恩惠,又和風清揚親近之極。當下把自己用意念控制的法子仔細說了,還鼓勵藍鳳凰立馬試試。
藍鳳凰依著李西秦的法子,閉目控制意念。但那意念卻無論如何也帶不動內息。費了半天勁,急的一頭的汗。
最後沮喪道:“看來姐姐不是這塊料子,你這法子還是要看人的。”
風清揚也閉目依法試了試,意念隱約能帶動內息,正依法遊走,藍鳳凰的一句話差點讓他走叉了真氣,瞬間氣血翻湧。忙強行運功壓了下去。
嘆道:“你這法子,需要志慮中純的人方行。其他人強行修為,則有害無益。重則走火入魔。以後萬不可隨便教人修習。”
李西秦奇道:“我除了打拳練劍時,不能運用。平日裡吃飯、說話、睡覺、做事,都不妨礙。怎麼你們卻不行?”
風清揚笑道:“那是你天賦異稟,否則武學怎會有高下之分。人人都苦修武功,但修為卻大相徑庭,就是這個道理。”
三個人說著話,秦王在床上安睡。中間那兩個苗女不時的來給幾人續茶。談笑間窗外天色露白,不覺間一夜就過去。他們三人卻說的甚是相得,毫無倦意。待莫東谷和何師孃一早趕到房裡探看時,見此情景不由的又驚又喜。
何師孃忙拉著徒兒嚷問:“秦兒,你沒事了?可都好了嗎?”
李西秦這些日子,可說的上是歷劫生死,受盡磨難。待一切雨過天晴,只覺得人生從沒這麼美好。抱著師孃的脖子撒嬌不已。
莫東谷對著風清揚和藍鳳凰深鞠一躬,謝道:“小徒得遇風老前輩和藍教主援手相救,才保住性命。這番大恩大德,崆峒派深銘於內。日後華山派和五仙教但有驅使,崆峒派當效鞍馬之勞,絕不皺眉。”
風清揚親手扶起莫東谷,笑道:“我們歷來親厚,相互幫扶本是應該。莫掌門再客氣可就見外了。再說令徒可幫了華山派和五仙教的大忙,和救治這點小事相比,可真是不足道也。我們就不要互相客氣了。”
莫東谷夫婦驚訝之餘,又復瞭然。不由的都看向還在床上安睡的秦王。夫妻二人眼神複雜的對視一眼,又看著僅著裡衣的徒兒。都長長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