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粼眼含淚花道:“祖母說,人生苦短,往事已不可追,讓您老好好享受在世的時光。如來生還能相遇,定不辜負今生錯過的緣分。”
風清揚不由地痴了,半響才喃喃道:“如來生還能相遇,我們還能再相遇嗎?”
令狐沖見狀心裡害怕,忙勸道:“慕容前輩不是說了,讓您老好好享受現下的時光。她老人家是心疼您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太師叔,您可別和自己過不去啊!”
令狐夫人也道:“知今是而昨非,太師叔,慕容老前輩的臨終遺願,就是讓您老別糾結過往,好好享受如今的日子。該吃就吃,該笑就笑。把失去的都補回來。”
風清揚環視面前的一眾人,見眾人都面帶擔憂。令狐沖更是眼含淚花,表情怯怯。
長嘆一聲道:“好孩子,你們都不用為我擔心。我都這把歲數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說完又問秦王道:“殿下,你剛才彈的曲子叫什麼名字?”
秦王有些尷尬:“叫‘妹妹找哥淚花流’,只是我把歌詞給改了。原本不是我唱的那樣。”
風清揚嘆道:“名字倒直白,卻也真切。哪天李姑娘閒時,再為我奏上這一曲可好?”
李西秦哪會不答應,忙連聲應下。
風清揚對著大夥微笑道:“我有些倦了,欲回房休息一下。你們繼續宴飲,不用擔心我老頭子。”
說完袍袖一拂,將李清粼穩穩托起。
走了幾不又回頭問道:“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李清粼頗為躊躇,看了眾人一眼低聲道:“我父親隨祖母的姓氏,名思揚。”
這話讓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只見風清揚皺紋縱橫臉上浮現一絲甜蜜,又復傷感。最後長嘆一聲,飄然而去。令狐沖忙撇下眾賓客,追了過去。
令狐夫人見狀,忙又招呼大夥重新入席。但經此一事,誰也沒有心情再賞曲彈唱。客廳的氛圍籠罩著一層無形的憂傷,半餉都無人說話。
風清揚和令狐沖不在,在座的數向問天和封不平最長。向問天明知這是華山派歷來的忌諱,見封不平滿臉愁緒。
仍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六十幾年的謎團終於揭開,風老前輩這一生也無憾了。畢竟慕容前輩始終沒有背義,怎麼說也是幸事一樁。你們都該高興才是,幹嘛都哭喪著臉?”
莫東谷也道:“江湖上對貴派當年之事一直諱莫如深,風老前輩也因此虛度一生。如今真相大白,也可告慰因此逝去的華山派各位前輩了。這也對武林各門各派也都是一個警示。權謀霸業終究皈依黃土,處心積慮的算計還是抵不過武林正義之風。我們習武之輩,最要緊的是一個心正,其他的都是妄言。”
儀清站起來合掌道了佛號道:“莫掌門所言甚是,我恆山一派素來也以此為戒條。奈何江湖風波不斷,自身再正,也難免被波及。所幸的是,近十幾年武林風氣趨於正道。督促弟子習武還在其次,修身才是首要。”
秦王居於主桌上席,對眾位前輩的侃侃而談,只微笑傾聽。目光始終沒離開女席上的李西秦。見她不時安慰令狐夫人,又企圖說幾句俏皮話活躍氣氛。不由地有些惆悵。
見眾人話音稍停,就笑道:“各位前輩無需擔憂,如今朝廷插手武林事務,其實也有督導武林風氣之意。讓武林俊彥都有上進之路,少些江湖仇殺。讓習武之人能為國為民去上進,實是造福四方。以後朝廷還會加大力度,對錄取之士,還將進行品德考察。也算本王為武林盡一份心。”
秦王說著說著,突然眼神尖銳起來。令狐夫人不知道和李西秦說了什麼,李西秦撇了一眼旁邊華山弟子那一桌後,臉竟有些紅。
秦王心裡警鈴大作。順著令狐夫人的眼光望去,見那一桌上一個身著青衫的俊逸男子,也正看向李西秦。似是被旁邊華山弟子打趣,臉色也有些潮紅。
心思轉念間,突然指著那個年輕人問道:“這位師兄著實一表人才,我記得他參加了本屆武林大會的比鬥。出劍頗有風雷之聲,可是封前輩的弟子?”
封不平還沉浸在師叔的悲傷中,聞言愣怔道:“回殿下,是老夫的關門弟子。姓謝,名立祥。武功粗疏,讓殿下見笑了。”
崆峒派師兄弟幾個立馬把目光轉向謝立祥,眼光中頗有讚賞之意。
封不平笑道:“立祥習武較晚,根基不是很紮實。我十五年前遊歷金陵時,見他孤苦無依,就收在身邊教習武藝。本次武林大會,在與武當高弟的對決中,就是因為功力不逮,才敗下陣來。想來著實慚愧。還望莫掌門不要見笑。”
莫東谷呵呵笑道:“習武十五年就有如此造詣,已經非同尋常。封前輩何須掛懷。日後勤加修煉,定不可限量。”
封不平心裡暗喜,接道:“聽說西秦姑娘僅習武八年,就已經力壓群雄。要是再練下去,可不得獨步武林?趁著你們在華山做客,讓他們小輩在一起切磋切磋,也好對小徒有所進益。”
莫東谷摸著鬍鬚笑道:“這個好說。只要他們談得來。切磋武功實是平常。”
封不平大喜,舉起酒杯對崆峒派師兄弟頻頻敬酒。崆峒派諸人年紀較小,忙站起來還禮回敬。一時場面又熱絡起來。
看他們言語來往,親密日甚。秦王頗為惱怒。但礙著是李西秦的長輩,強忍著沒有發作。
最後實在聽不下去,站起來對眾人團團一抱拳:“本王身體疲憊,不勝酒力。就不打擾各位前輩的豪興,先告席了。”
說完就拂袖而去。李清粼等侍衛忙跟了出去。
秦王回到所住的客房,一拍桌子對李清粼怒道:“什麼意思?當著本王的面,就為西秦議親。還有沒有將本王放在眼裡?”
李清粼吶吶了半餉才道:“屬下聽聞,確是令狐夫人有牽線之意。莫掌門也沒拒絕,只是讓李女俠回崆峒山再議。聽說還有其他門派也有求親之意。這…”
朱騰氣的氣血翻湧,但多年的宮廷歷練,讓他很快冷靜下來。在房內來回踱步,暗暗計量。
最後沉聲道:“明早就回長安,我要進宮面見母后。”
風清揚回到房間,正在房內枯坐,回想往日甜蜜。臉色時喜時悲。
聽到門口動靜,開口道:“衝兒,我沒事。你回去吧!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令狐沖卻沒聽太師叔的話,反而掀簾而入。
眼角含淚道:“太師叔,您別難過。慕容老前輩並沒對不住您,您該欣慰才是。”
風清揚蕭索道:“傻孩子,她要是對不住我,我反而不會在意。反正都恨了那麼多年,也不怕多此一樁。可我卻誤會她這麼多年,讓她臨終仍心裡不安。這讓我如何說得過去?我恨我自己糊塗啊!”
說完老淚縱橫,哽咽起來。
令狐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在旁陪著垂淚。見太師叔愈發傷心難抑,心裡不安起來。
忙抱著太師叔苦勸道:“慕容前輩不是讓您老忘記過往,珍惜今朝嗎?她都不怪您,您還苦還和自己過不去?我的話您不聽,慕容前輩的遺願,您總得聽吧!您要是這個樣子,慕容老前輩在地下更不安了。”
風清揚泣道:“你就讓我宣洩一下吧!你回去陪客,別在這擾我。放心,我沒事的。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說著就把令狐沖推出房間,把門關上。一個人在房內,也不點蠟燭。只對著黑夜回思過往,靜靜享受年輕時的甜蜜,以及多年不曾有的相思。
第二天一早,心情抑鬱的令狐沖還沒起床。就聽門外李清粼過來向他辭行。心裡大奇,忙隨便穿了件青袍。
出來問道:“這才幾天就要走。殿下的身體可得調養下才行。幹嘛急著趕路?”
李清粼見華山掌門衣衫不整,卻視若無睹。
只抱拳道:“殿下有公務在身,在華山盤恆已是耽擱。怕皇后娘娘記掛,今晚必須回宮。在下奉命前來辭行,這就別過。”
令狐沖急道:“殿下答應我的…”見夫人也出來了,忙住了口。
李清粼會意,從懷裡掏出一張手書的信箋。
笑道:“這是殿下親筆寫的釀酒方子。因臨別匆忙,讓令狐掌門依著方子自己釀製就成。來日公務上的事,自會傳書給您。在下告辭。”說著抱拳行禮而去。
令狐沖愣怔了半餉不得要領,連送客的話都忘記說。還是夫人提醒送客,才追出門去。等他到了山門口,秦王的隊伍已經走遠,遙遙地對他抱一抱拳。高聲道了句“來日再見。”就縱馬下山。
朱騰也不知道怎麼發洩,只跟自己過不去。一路加鞭快行,路不停歇。見殿下面色陰沉,一眾侍衛也不敢多言。傍晚時,就回到長安的皇宮內。秦王直奔母后所住的未央宮。
王皇后正在傳膳,聽說皇兒歸來,心中大喜。
待見到秦王時,驚道:“騰兒,去了趟江湖,咋瘦成這樣?素月,快傳御醫。”
朱騰匍匐在母后腳下,止住欲出門的宮女。
央求道:“母后,兒臣相中了一個媳婦。您幫忙幫我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