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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錚瞪他,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她窮酸了一輩子,簡約風簡了一輩子,忽然之間穿珠戴玉的,是真的很意外好不好?她有些擔心一會到了那個貴人滿地跑的皇宮裡會出什麼差錯。

而且她根本不是淑女,一會兒行禮問候之類的肯定要出錯。雖然兩日來跟着小儀學了一部分,但是……總之很彆扭。

她坐在車裡,忍不住問:“一會兒會見到皇帝嗎?要下跪嗎?”

顏獨步道:“按理說是要的。”

他就注意到她臉上是明顯的糾結和不樂意,而不是一個從未見過大場面的人的忐忑慌張,暗暗驚奇的同時道:“不過聽聞祖父是尤其不喜繁文縟禮的,見太祖高祖時從不行跪拜禮,皇帝也不敢為難,家父和我都沿襲了這個規矩,你是我顏府的人,也不必行大禮了。”

蘇錚心說顏異不喜歡虛禮那是絕對的,哪個從文明自由時代穿越來的新人類會喜歡封建社會的禮儀?

不過她還是謹慎地問:“會不會太不恭敬了。”

顏獨步便笑:“他都要置我於死地了,又何必給他臉面?”

好生霸氣。

蘇錚靠着車壁偏頭看他的臉,夜明珠的柔光下,他輪廓鮮明而流暢,如一塊美玉竟刀刻斧鑿後又細細雕琢打磨,陽剛之中透着絲絲惑人的美感,光滑細緻的皮膚熠熠生輝,竟比夜明珠還要奪目。

一個男人,樣貌生得好也罷了,連皮膚也這麼好,簡直老天不公,難道這是穿越者後代的福利?

看了那本顏異自傳,蘇錚便確認顏獨步的祖父,那位名叫顏異的男人是一位穿越者了,從哪裡穿來不知道,但應該是和二十一世紀差不多的一個世界。與她不同的是,顏異是身穿,帶着他自己的身體憑空出現在這個世。

也就是說,顏異自己也好,他的血脈後代也好。都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裡的。這也是為什麼這祖孫三代三人都過得慘兮兮的原因。

不過至於真的是所謂上天懲罰。還是基因問題,蘇錚就不能肯定了。

想到顏異穿過來恰逢天下大亂,他順勢而起逐鹿天下。間接推動了亂局提前進入南北對峙的階段,並將一個宗族推上帝王寶座,開創了景朝的歷史,是戰功赫赫名揚四海的開國功臣,而同為穿越者的自己卻渾渾噩噩一事無成,連個毛孩都敢算計她,並且還真的算計成功了,蘇錚心裡就無限感慨悲傷,嘆出一口氣來。

顏獨步以為她在擔心。拍拍她的手:“不要緊的,皇宮不過是大一點的院子,皇帝太后那些人都是些體弱嬌貴的凡人,還沒你力氣大,可怕的是那些禁軍侍衛,但我的自衛精兵和軍隊散布城內外。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略作停頓他又道,“若你實在為難,我們便不去了,我單獨找個由頭讓蘇游鴻出來。”

蘇錚心中一暖,回握住他的手:“有你在我有什麼好怕的。而且我還要看看利慧長公主呢。”

看看她是不是自己夢裡見過浮光片影的那個貴婦人。

顏獨步的視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蘇錚趕忙抽回手,訕訕地轉開些。

顏獨步可以入宮門而不下車不下馬,所以馬車一直駛進皇宮,又宮人開道,穿行過掛着大紅燈籠院牆高高的宮道,來到熱鬧明亮語笑晏然的御花園。

隨着打頭太監一聲“顏君到——”的唱禮,馬車在入口停下,顏獨步正要下車,蘇錚忽道:“顏君煥!”

顏獨步一怔,抬頭等她下文。

君煥是他的名,獨步是他的字,比起顏獨步這個稱呼,大部分人都只知道他的名字,連名帶姓地被喊也不下千百回了,但不知為何,這三個字驟然從她口中吐出,他心中一陣歡躍,連那清脆清澈的聲音,都好似抑揚頓挫波濤起伏。

蘇錚歪歪頭:“為什麼別人都叫你顏君?”

“我們祖孫三人都沒有正式的職務,卻又手握重權,顏君可以算是一個稱號。”

“哦。”蘇錚問,“那我在人前要怎麼喊你?”

顏獨步笑道:“隨你,只要不是‘顏公子’就行。”

他跳下車,轉身扶蘇錚,蘇錚才探出一個頭,就能感覺到好多視線都匯聚到這裡來了,撐着顏獨步的手站到地面,抬頭一看,御花園中燈籠高掛,石幢座座,明亮的燈火將此處映照得如同白晝般清晰明亮,光影處人影如織衣香鬢影,此時所有人都慢慢停下腳步和談話,齊刷刷地盯着他們兩人。

或者說,是她。

場面靜止了片刻,隨即頓時又活躍過來,人們上前給顏獨步見禮,顏獨步淡笑回應,互相之間都沒有重大禮節,行禮時也沒有什麼級別之分。蘇錚跟隨在顏獨步身邊,手被他牽着,一言不發地注視眼前一切。

顏獨步低聲在她耳畔道:“看東南角石桌邊的幾人,與梅甲鶴對弈的便是駙馬蘇白衣,蘇駙馬身後的年輕人便是其長子,蘇游鴻。”

蘇錚依言望去,只見御花園的角落裡有一張石桌,兩個男子相對而坐正在下棋,其中一個便是梅甲鶴,兩人旁邊圍了一圈的人。不過蘇錚還沒辨認蘇白衣和蘇游鴻的臉,大概因為知道顏獨步來了,大家都起身過來。蘇白衣走在後頭,被幾人招呼着說話,蘇錚透過人影看得仔細,終於在對方靠近之後才窺見全貌。

蘇白衣是個中年帥哥,棗紅色的深衣,戴着個黑色博士帽,整個人透着一股子學者風範,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個很正氣的人,臉上始終帶着溫宜笑容,令人如沐春風,只是眉間卻有一道深深的褶子,顯是他素日里並非是那種無憂無慮之人。

早有聽說,蘇白衣是景朝大學士,當年是御筆親封的狀元郎,本有前途無量,但被利慧長公主看中,退出朝堂做了個白衣駙馬。好在他也極為傾慕公主,放棄仕途也是無怨無悔,兩人婚後感情好得如膠似漆。

蘇錚正正地看了會蘇白衣,直至他似乎有所察覺抬眼要找人才移開,看向了他身後半步的青年男子。

二十齣頭的樣子,比蘇錚大多了,但應該比顏獨步要小几歲,面容還要青澀一些,一身月白長袍,身姿頎長器宇軒昂,面色俊美而含笑,也如其父一般一身溫潤斯文的書卷氣,但不知是否是年輕蓬勃的緣故,他看起來絕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白面書生,反而一步一行進退之間很有些幹練架勢,似是有不俗的武功在身上。

蘇錚看清了那張臉,果真與自己有五六分的相似,具體說不上來,但遙遙一看,忽略身高與膚色,竟像是變裝的同一個人。蘇錚相信如果小儀下些功夫,絕對可以把自己改裝成對方的樣子。

蘇錚低低吸了口氣,咬住下唇,心裡好像有什麼躁動起來,可是又不是那麼強烈,待自己去仔細體會捕捉,卻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有心跳越發急快紊亂,不知何故。饒是如此,她仍不能肯定自己,不,是這具身體與這個蘇游鴻有什麼關係。

蘇游鴻顯然比他的父親要敏感許多,幾乎是蘇錚才盯了他兩秒,他就抬起頭來,精明的目光在第一時刻捕捉到她,視線相交的一瞬間,他微微愕然,似乎覺得這樣直視女子不妥,正要轉開,忽地眉心一皺,眼裡閃過一絲驚異,將蘇錚更深刻地瞪着。

蘇錚低下頭,往顏獨步手臂邊靠了靠。

他漆黑寬大的袍袖幾乎能將她纖細的身子遮擋住大半,低垂下頭劉海又將大半張臉擋住,只露出抿緊的微微泛紫的嘴唇,和單薄蒼白的下顎。

感覺到蘇錚的靠近,顏獨步更握緊了她的手,抬眼迎上蘇游鴻的視線,兩人都在笑。但蘇游鴻的笑是發自內里的溫文親和,只是此刻卻因驚訝而微有凝固,顯得頗為滑稽。顏獨步的微笑卻僅僅止步於表面,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標誌,如同雪峰在陽光下反射出的瑰麗七彩,看似美好卻高不可攀,背後還深藏着冰冷,危機,和警告。

蘇游鴻敗下陣來。

他收回追着蘇錚的目光,卻又忍不住時而再撇去幾眼,越看便越是迷惑驚訝。

有人暗中注意到這三人的互動,主要是大家大多在好奇地打量蘇錚,很容易從她的動作神情里窺視出什麼。待顏獨步目光一掃,眾人便又恢復如常。

“哈哈哈,獨步你終於來了,寡人都等急了!”

一道爽朗雄渾的笑聲從前方宮殿傳來,御花園邊上建造着一座小型宮殿,只有一正殿兩偏殿外帶若干小廂房,算是小巧玲瓏了,平時就作為某些宴會所用之地。隨着笑聲,一群人匆匆而來,為首被簇擁着的人一襲明黃色九爪龍袍,腳蹬金色祥雲靴,頭束黃金髮冠,橫插着一根玉質長笄,國字臉,生着兩撇八字鬍,乍一看頗為威嚴。只是如今笑得一派歡喜愉悅,眼裡幾乎要滴出祥和慈愛的水來,親切得不得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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