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都是娜兒的錯！對不起……”

“娜兒！”

看見剛一醒來就顫抖着蜷成一團的娜兒，艾夏立刻站起身，“別怕，娜兒，這裡是醫療所！”

“醫療……所？”

娜兒彷彿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似的，一臉迷茫地向四周張望。/../雪白色乾淨的被褥，滿屋清涼的藥膏氣味，包括耳邊響起的那充滿關切的話音都是如此陌生。睜得大大的暗酒紅色眼睛緩慢地眨了兩下，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被子下纏着厚厚繃帶的小手，愣愣地盯着那潔白的繃帶看。

“你怎麼樣了？”艾夏彎下腰來，伸出雙手輕輕將娜兒的小手護在手心中，“疼嗎？要是疼的話就跟姐姐說哦，姐姐去叫治療師爺爺過來。”

“不，不疼……涼涼的。”娜兒嚅囁着，目光驚恐地躲閃，卻沒有抽回自己的小手，“姐姐是……是魔導士姐姐……”

“嗯。別怕，姐姐是來幫助娜兒的。”艾夏鄭重地點了一下頭，如此溫柔的語氣就連伊凡都沒有聽到過，“已經沒事了哦，娜兒現在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不過，娜兒的表情並沒有一點輕鬆，反而更加緊張了。她那張髒兮兮的小臉被治療師清理過了，擦傷的地方被塗上了葯，包上了紗布，其它地方便都是凍得通紅乾燥的皮膚。娜兒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不可以休息的……娜兒闖禍了……娜兒得回去……”

“告訴姐姐，馬戲團的人是不是打你了？”艾夏的臉突然板了起來。娜兒頓時打了一個激靈，身體向被窩裡一縮，只敢露出半個腦袋。

“娜兒說過的吧，說馬戲團的人每天都欺負你。”艾夏不依不饒地注視着娜兒。她聽見旁邊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見伊凡站在掛帘的一端向她招手。

艾夏嘆了口氣，將娜兒的小手放進被窩裡，回頭沖娜兒微微一笑，“稍等一下哦，娜兒，姐姐一會兒就回來。啊對了，伊凡，你要好好跟娜兒道歉才行！”

艾夏說著便叉起了腰。

“呃。”伊凡有些難為情地朝着娜兒瞥了一眼，娜兒猛然一驚，整個人都縮到了被子下面，伊凡無奈地聳了一下肩膀。

“我有事跟你說。”他示意艾夏到外面談。

兩人繞過掛帘走到門外，又輕聲帶上了房門。然而，還未等伊凡開口，艾夏就一臉嚴肅地發問道。

“伊凡，事務所的人是怎麼說的？”

“呃……那個鐮刀么？他們說會立刻送往伊德格拉修城。”伊凡回答。他掃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接著說道，“嗯，你說的沒錯，那是幻屬性的魔導原晶打造的武器，能夠讓人產生一些幻覺。”

“真是的，娜兒實在是太可憐了。”艾夏垂下頭來，似乎感到非常難過，她反覆交叉着自己的手指，“她把‘血之鐮’製造的幻覺當成唯一的依靠，可我們又把‘血之鐮’從她身邊奪走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血之鐮’製造的幻覺，其實……挺危險的。”伊凡扭過頭，避免和艾夏的目光接觸，“我拿到那把鐮刀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就好像……這把鐮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周圍所有人都是敵人，應該……把所有人都殺死……反正就是有那樣的想法。”

“啊？”艾夏立即下意識地往後一跳，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那，那伊凡你——”

“我沒事。”伊凡說，“你不是跟我說過它是‘幻屬性’的么？所以我很快就知道那是幻覺作用了。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想不通，我也沒有來得及問事務所的人。那把鐮刀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是它自己在使用魔法？那不是和魔物差不多了？”

“這種事情啊……”艾夏狠狠地長出了一口氣，撫了撫自己的胸口，有些不滿地瞥着伊凡，好像還在為伊凡剛才所說的話而心有餘悸，“那個，伊凡，你有沒有看過關於魔物研究的書？”

“……約翰應該看過。”伊凡略顯尷尬地抓了抓頭髮，“好了，你就告訴我吧。”

“我看過這樣的說法，說生物的變異，正是魔導原晶造成的。”艾夏說著，腳跟輕輕一轉，靠在娜兒的房門上，“放在自然環境下的魔導原晶，是會自己成長的，吸收本源魔力或者是一些能夠轉化成本源魔力的能量，比如生物的精神能量。成長到一定程度的魔導原晶，就會釋放出具有污染性的本源魔力來，吸附在生物的身上，並且逐漸使生物產生變異。這應該說是魔導原晶的本能吧。”

“然後，變異的魔物就會吃掉魔導原晶，是嗎？”伊凡有些不解地皺起眉頭。為什麼魔導原晶要製造出會吃掉自己的東西來？

“被吃掉的魔導原晶是有限的，魔物增加的話，它們身上散發的本源魔力氣息又會被魔導原晶吸收，所以說兩邊是相互促進的。”艾夏一本正經地豎起食指，認真地看着伊凡，“其實魔導結晶和魔導秘器也有魔導原晶的一些特點啊……經常使用的魔導秘器也會吸收主人的魔力而慢慢成長，慢慢升級。但是那樣速度太慢了，如果需要給魔導秘器升級的話還不如直接去找魔晶屋。”

“呃。”伊凡想了一會兒，有些遲疑地指了指身後的木門，“這麼說的話，娜兒和那把鐮刀的關係就像是……”他沒有接著說下去。

“娜兒一定是太依賴‘血之鐮’了，才會被‘血之鐮’附身的。娜兒心裡的痛苦本身就是很強烈的精神能量啊，‘血之鐮’又是幻屬性的，所以它的氣息吸附在娜兒身上的結果就是，讓娜兒產生幻覺。”艾夏語速很快地介紹着，講到這裡，她的眼睛裡驀然泛起一片憂愁，“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娜兒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人類不會變異成魔物吧！”伊凡瞬間明白了艾夏的想法，並且被這個想法嚇住了。

“一般情況下不會，普通人類哪有機會跟魔導原晶長時間待在一起啊，就算有，人類也沒有那麼容易被魔導原晶影響……可是娜兒的心靈是很脆弱的，你明白么？”

這句話的意思似乎是說，人類變異成魔物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性……伊凡在心底悄悄捏了一把冷汗，魔導原晶這種東西，比他原本以為的還要危險。

然而，即使知道這是無比危險的東西，為了自己的利益仍要將它開採出來加以利用，這就是人類。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娜兒。”說了那麼多關於娜兒的猜測，艾夏的心思早就已經飛回了娜兒的房間，她迫不及待想要看見娜兒。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身後的木門突然被拉開了。

有着一頭櫻花色短髮的女孩猛地撲到她的懷中，彷彿孤苦伶仃的小野貓，不顧一切地尋找一個溫暖的懷抱。艾夏詫異地看着懷中不停顫抖的娜兒，愣了半餉，緊緊地摟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