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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北海南下到五台境內,總有數萬里之遙,坤元與許飛娘劍光迅疾,也總要半日光景,一路匆忙,不作停息,許飛娘心中疑惑,然也不多問,只是全力追隨。快到五台左近,方才停下,坤元按下劍光,尋一清凈之地,打卦推演,飛娘側立一旁,仔細揣摩。頃刻,坤元道:“前面山坳,名喚月牙窪,有一故人在那裡,你我悄悄前去,暫不作出聲響,我自有計較。”

二人又行陸地飛騰、縮尺為寸之術,往前趕去,片刻即到,坤元示意許飛娘行法施訣,掩了二人身形。只聽前方小樹林中有人言語,二人近前觀去,只見一青年男子,身形高挺,劍眉星目,五官俊秀,只是不知為何神情萎頓,面色悲苦,懷中抱着一個嬰兒,看不清樣貌,身後還背負一個劍匣,形制長大,不似一般江湖中人所用防身之物。對面是一矮胖和尚,豹頭環眼,身穿一件大紅袈裟,手持一枝鑌鐵禪杖。只聽那青年男子對和尚說道:“大師慈悲,即便不憐憫我父子孤苦,但也請看在去世妻子昔日同門的份上,幫我報此殺妻大仇,異日我父子但憑驅使,絕無怨言。”那胖和尚桀桀而笑,說道:“昔日同門?她可曾念及我這個昔日同門嗎?當日她不聽祖師良言,違逆師命,背棄師門,和你這個小白臉私奔,害得我五台又無端牽扯許多仇家,兩次峨眉斗劍,她也不為師門出力,跑到天山之上寒谷之中,和你這小賊恩愛快活去了,如今被仇家誅殺可謂咎由自取,現在居然還有臉回來找我們替你出頭,真真可笑,真真可惱啊!”那青年還要辯解,只見那和尚也不多話,把後腦一拍,抬手放出飛劍,便有數十道紅線,比電還急將那青年上下圈住,無法動彈。那青年男子大呼冤枉,胖和尚哈哈狂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啊,你可知我出家前姓甚名誰?我便是當年為蔣三姑背信悔婚的何章,她看不上我何章也就罷了,違逆師命便是死罪,今日你父子落在我手,我便執行門規,將你們這對父子處死,如此也好全家黃泉路上一行作伴。”矮胖和尚猶自口中狂呼,不停痛罵,那青年被困劍光中只是瑟瑟發抖,不住求饒。

坤元見狀,笑對許飛娘道:“幸虧及時趕到,不曾誤我大事,飛娘,你即前去和故人一會,救下那對父子吧。”許飛娘應諾,現了身形,趕到林中,高喝一聲:“劍下留人,故人在此,金身羅漢還請相見。”抬手放出百靈斬仙劍,一道晃眼白光,抵住那和尚的十數道紅線,將那青年父子護到自己身後。

話說那矮胖和尚正是金身羅漢法元,他本名何章,思戀本門同道的女梟神蔣三姑,求太乙混元祖師做主許配給自己,祖師本看重法元,自然應承下來,可惜自古嫦娥愛少年,蔣三姑看不中樣貌醜惡、身形矮胖的何章,後來遇到司徒興明,兩人一見鍾情,躲到天山寒谷避世而居,只因衡山白鹿洞金姥姥羅紫煙尋來報好友呆姑娘尤於冰的仇,飛劍斬了女梟神,司徒興明不知道五台派十數年前便已分奔離析,門人四散,混元祖師也已兵解轉世,還一路懷抱幼子司徒平,來投妻子的舊日師門,指望尋人出頭,以報殺妻之仇,可惜遇到昔日情敵,一時沒有防備,被劍光圈住,性命岌岌可危。法元雖是個直爽之人,不失修道人的本分,無奈生平最耿耿於懷的事情便是當年為女梟神所棄,此辱不亞於師門大仇,今日碰巧遇見司徒興明父子,頓時勾起往日一腔怒火,滔天恨意之下,心智失守,心魔作祟,暴起殺人泄恨之念。眼看大仇可報,夙願得償,半路出來個萬妙仙姑壞了自己的好事,不禁大怒道:“什麼鳥故人,壞我和尚雪恨報仇大事,管你天王老子也一併殺了,你這婆娘給老子閃到一旁。”

許飛娘面色不悅,心中恚怒,她雖然也是多年修行,在混元祖師身邊也常風花雪月,笑語撩人,但畢竟是個女兒家,怎聽得這些腌臢言語,況且多年前混元祖師坐化時,已明確和許飛娘結為道侶,在五台派便是師娘身份,法元當日也在當場,不是不知,這些年來雖不來往問安,但偶有遇到,法元也沒失了禮數,即便不以師娘呼之,也執禮甚恭,今日見面卻出言不遜,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乃斥責道:“法元,你不可無禮,忘記當日祖師坐化前囑咐你不得為難蔣師妹家眷了嗎?昔日蔣師妹之事已然如此,何苦咄咄逼人,你不去為她報仇,反害她家人性命,是何道理?”

法元愣了一下,還是心魔佔了上風,喊道:“什麼恩師,師妹的,你自以為師傅臨終說和你結為道侶,你就真做了洒家師娘不成?看你平日為人小巧,大夥看在祖師金面也就不為難與你,你若不知進退,拿喬裝大,小心羅漢爺今日一併了結了你!”

許飛娘聞聽,臉色煞白,這師娘身份一直是其心中疙瘩,只因為以前混元祖師在日,雖然大家都知曉她和乃師關係匪淺,不僅是愛徒,更是寵姬,不過大家均不明言,及至後來祖師坐化,臨終結為道侶,然畢竟知者寥寥,況且這十多年來,也沒多少五台舊日門徒將其視為師母來往,最多尊為前輩。不過這些天來,自從和趙坤元重逢,坤元以後世男女朋友相處之道對待她,處處維護,時時關心,讓她倍感呵護貼心,便是轉世之前境遇較之也遠遠不如,自然而然許飛娘也自我認定了趙坤元娘子、五台派師母的身份,哪知道,今日法元所言又將其自信狠狠一擊。想到此處,一時羞惱,也不答話,祭起百靈劍就往法元攻去。

法元本是隨口亂講,以泄心中憤懣,忽見許飛娘飛劍攻來,銀光厚重,形若有質,端的不凡,心中也是暗暗吃驚,他入門本比許飛娘早,昔日修為也遠在其上,沒想到短短十幾年間功力精進如許,更有這般厲害飛劍,絲毫不敢大意,放出自己的紅絲劍。甫一交鋒,百靈斬仙劍便顯不凡,紅絲便被絞斷數根,余者逡巡不前,難敵百靈劍一道銀光。法元心中愈加痛恨,越發失了心智,不管不顧起來,咬破舌尖,將丹田精血噴出,祭在紅絲劍上,那道道紅絲有如神助,頓時變化無窮,只見漫天俱是紅絲血光,彷彿紅霧往許飛娘和百靈劍罩去。

許飛娘心中訝異,這等自損心血,傷人傷己的術法過於陰毒,只是同門較量,何必出此辣手,五台門規以前便有一條,門中切磋,不得用此功法,這法元失心瘋一般和自己拚命,實屬瘋癲之舉。當下也不好正面相抗,只把百靈劍召回近前,化為一片光幕,護着自己和司徒父子三人,一邊口中喊話道:“法元,你這是何苦?我等又非生死大敵,難道你的本領只能欺凌昔日同門遺孤不成?混元先師可是看錯你了!”

法元聽許飛娘再次提及混元祖師,心神又是一愣,劍光稍緩了一緩。他追隨混元祖師多年,恩深情重,直把祖師視為親生父母,向來是把混元祖師的話當做金科玉律,無不遵從,便是昔年混元坐化前與許飛娘要結為道侶,門中二代弟子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法元率先以師娘之禮參見飛娘,故而許飛娘心中也是一直感激,沒想到今日心魔作祟,事情鬧到這般田地。雖然以法元當下功力難報師門大仇,但這些年來無不日夜卧薪,時刻嘗膽,力圖振作,可惜當下五台派一盤散沙,法元深感孤掌難鳴,心中也是十分悲苦。今日舉動實屬偶然。

坤元在一旁觀瞧半晌,心中也在計算,自己兵解再生,修為還未回復,況且還不是混元祖師正牌元神轉世,不知那些五台派的弟子是否接納這個師傅,此外峨眉、佛門仍舊虎視眈眈,自己必須謹言慎行,暫不願泄露身份,不過今日看法元舉動,雖有乖僻之處,但心中對混元祖師依舊尊重,如果自己不去化解,只憑許飛娘一力承擔,即便保住司徒父子,恐怕也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只得現身來見。趙坤元也不多言,放出太乙五煙羅,五道炫麗煙柱,裊裊婷婷,似有若無,護住周身上下。

法元正愣神間隙,忽覺身旁又來一人,餘光看去,只見一青年男子,身着普通灰色長袍,施施然往自己方向而來,之前自己居然毫無察覺,不由警惕。再細看來人,英姿挺拔,面如冠玉,相貌不俗,但是面生,看不出功行深淺,修為應該不弱,更大吃一驚的是周身有五道彩煙護體,分明便是當年師門重寶,後來被逆賊朱洪盜取的太乙五煙羅。看到此處,法元收回紅絲劍,面向來者,高喝:“來者何人,報上姓名,你與五台叛逆朱洪是何關係?”

坤元聽罷,朗聲大笑道:“法元,你和尚做久了不成?越發愚鈍,實在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