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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謝支隊長到任已經有了一個星期,一切都很正常,大家還是和往日一樣有條不紊地工作着。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變化。謝支的辦公室里,一直都有人在忙着彙報工作。

相比之下,谷中天那兒則是冷清了許多。這種現象,他倒也看得很是淡然。在這個世界上,人總是以利用價值來說話的。自己不能幫得到人,當然也不能去埋怨別人的趨炎附勢。

畢竟谷支在刑警支隊的威望很高,還不是能輕易被人取而代之的。許多人到謝支那兒去的時候,還是會注意到他老人家的感受,總是要盡量避開谷中天的視線。也有偶然被碰到的人,只好抱之以尷尬的笑容。

到了後來,谷中天也不想讓老部下為難。乾脆就輕車簡從的到基層檢查工作。算是與人方便,與已方便,眼不見為凈吧。

龍若海倒也好,除了參加了一次中層幹部會,與新來的謝支有過一面之識之外。其餘的時間,就都和‘小諸葛’一道,蹲在寧南縣幫着破案。

反正大隊的全面工作,有戈喬華管着就行。反正大隊長的事,也基本已經是塵埃落定。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自己沒有必要多操這些閑心。有的時候做得太多,反而容易引起別人的猜疑和反感。

他倒也不是硬要將‘小諸葛’這傢伙帶在身後,實在是怕了這個闖禍的淘氣精。將他丟在支隊里,不知又會惹出什麼麻煩來。萬一又和戈喬華干起仗來,到了最後自己還得背黑鍋,還得出面幫着收場。

這天下午,龍若海和王大為聯繫了一下。說是到了周末,大家一起去看望一下老領導。別人可以冷落谷中天,咱們不能做出這種讓別人捅脊梁骨兒的事兒來。

“來就來吧,要帶什麼菜來?還怕我老谷招待不起你們嗎?”兩個人商定的事,當然少不了‘小諸葛’參加。看到三個人登門拜訪,谷中天一點也沒有顯露出奇怪的感覺。只是對‘小諸葛’手中提着的菜肴嗔怪了一句。

沒等到他把話說完,‘小諸葛’ 癟了癟嘴說道:“老爺子,就這麼小小一點賄賂,你就給個面子收下吧。我的要求也不很高,有個師長、旅長的乾乾,也就能湊合著過了吧。”

“哼,心思倒不小!這點禮品,還師長、旅長就能湊合著過。你全不把老爺當個官做哇!”谷中天樂得哈哈大笑。伸出去的手也沒有象以往那樣,給這小子一個暴栗,只是輕輕在他腦袋上撫摸了一下。

龍若海他們帶來的菜全是熟菜,也不用谷中天的老婆麻煩。用盤子裝好以後,四人坐下也就直接開始吃喝了起來。 幾杯酒下了肚,大家的談興也就增加了幾分。本來還有點怕刺傷老爺子,盡量避開支隊的人事變化不提。時間一長,方才發現谷中天根本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也許是發現了大家詫異的態度,谷中天先和大家碰了一個滿杯。將酒一口乾掉之後,他索性就樂呵呵地解釋說:“我也已經到了樂天知命的年齡,還會有什麼看不破的事?再說,我也是從普通警察一步步爬上來的。這其中的艱辛,當然都看得很明白。 當年,我也曾經羨慕過別人的晉陞,渴望自己也有這麼風光的一天。

真的夢想成真的時候,感覺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就好象爬山一樣,在山腳下的時候,想着到山頂。到了山頂以後,經歷過最初的興奮之後,還又回復到了從前那個樣子。”

對這一點,龍若海也有同感。他插嘴說道:“老爺子這話我信。才提拔的那幾天,我也很興奮。正常下來,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是呵,要想再找到新的興奮點,那就是更高的官職。運動員不斷挑戰新的極限,是一種人生價值的體現。官員不斷獵取新的位置,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應該這麼算?就作為也應該這樣算吧,總應該要有個盡頭,或者說是極限吧。

說句不中聽的話吧,國家主席只有一位。小一點的範圍來說吧,公安部長也只有一位。得隴望蜀,人之貪婪是永無止境的。還是明智一點的好。不要象我那位老兄弟一樣,到了走火入魔的狀況,什麼都顧不上了。”

“是喲。過去我看魯支也是蠻好的人。怎麼為了個局長,就和以前變了兩個樣。在這之前,我還以為他是心情不好,才會罵了龍大哥。怎麼當了局長以後,還是這樣?連老爺子你都給忘記了。就和古代的昏君一樣,倒行逆施。你們說是不是呵?”‘小諸葛’有點不解。

看到龍若海和王大為也有一種同感的樣子,谷中天感覺有點好笑。自己夾了一塊當地的小吃‘臭豆腐’,慢慢地品嘗了起來。過了一會,才慢言慢語地說道:“古人有許多話,現在看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

他給大家倒上了一杯酒,接著說道:“什麼叫官差不由身?這就是最好的說明。有個當大官的朋友給我說了自己的體會。說別人都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其實哪兒有這麼容易的事。官越大,需要關心和照顧的方面越多。

就拿我們現在的魯局來說吧。過去當個支隊長,需要考慮的是把工作做好。不是沒有關係和交換,相對來說還是很少的。你小龍提拔副大隊長的時候,他需要考慮的關係也只有小戈的爸爸一個人。如果不是他想當局長的話,這種關係也可以不考慮。”

這話一說,王大為是連連點頭。他在刑警支隊的時間長,對支隊的情況和各人的脾氣清楚得很。魯支這個人,也曾經是個很豪爽的人。如果不是想進領導班子,什麼關係戶在他面前都無能為力。

自從有了這個陞官的慾望以後,明顯看到到他的變化。先是在副大隊長職務上的出爾反爾,甚至被部下當眾羞辱了一下以後,也將苦果咽了下去。後來在‘豪門會所’案件上的態度變化,應該也與陞官有關。乃至於小龍的被訓斥,當然會與這個有關係。

“他這個局長不好當哦。就這麼一個支隊長的職務,他要考慮照顧的人很多。首先是市領導那兒,如果有人給他提了要求,你們說應該怎麼辦?還有能給他帶來很大利益的人,要不要照顧?

再就是有人能和他進行利益交換。比如對方幫他解決一個困難,讓他用這個位置做為回報,你們說怎麼辦?接下來還有他的親朋好友,也需要照顧。等到考慮工作需要的時候,早已經成為昨日黃花菜了。哈哈。你們說是不是這回事哦?”

“老爺子,你說得還真有點道理。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重案大隊的人,要有真本領,要能吃大苦,恐怕也早就被人填滿了位置吧?”‘小諸葛’也不是笨人,當即舉一反三地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呵。”看到‘小諸葛’的反映這麼靈敏,谷中天也學着過去的私塾先生一樣,搖頭晃腦地玩起了斯文。

事實上,他在支隊長的人選宣布之前就有了足夠的思想準備。 從魯光淦在‘豪門會所’案件上的獨斷專行開始,還有他對寧北那個詐騙案件的態度。

接着就是對自己帶隊去省廳的事,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基本情況也沒有問一下,就讓眼前這個小傢伙停職檢查。所有這一切,都證明了自己的老搭檔在變,變得已經是面目全非。

如果魯光淦在場的話,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老搭檔和這幾個部下的精明強幹,分析準確。支隊長的位置,確實就是一筆交易。當時要換得過文康在常委會上的沉默,對方就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現在自己上了位,可不敢毀諾。不談過文康,還有向侃在那兒看着哩。

由於有了思想準備,谷中天對魯光淦上台以後的人事變化,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意外。 接下來的喝酒過程中,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用手擋住了幫着斟酒的龍若海,微微沉下臉來開口問道:“小龍,你對自己的事情,有些什麼想法?”

“我的事,我能有什麼事?”龍若海先是一楞,迅即回過了神。笑着回答說:“我還以為老爺子說什麼哩。這事簡單,我根本不加以考慮,還是老老實實地當好我的副大隊長。什麼事情,都是越想越煩惱。不去想他,不就沒有煩惱了嗎?”

“大哥,你不是得票最多嗎?為什麼不去想?你不想,還有誰有資格去想?照你這麼說,我得的選票也沒有用處嘍?”‘小諸葛’聽了龍若海的話,感覺到一頭的霧氣。

“谷支剛表揚你聰明,怎麼轉眼之間就又笨了哩!魯老師打過家少爺的事,還有省公安廳的事。你說魯局能忘記嗎?你罵戈喬華的事,還有投票起鬨的事,魯局能不把賬算到我的頭上嗎?笨蛋!”龍若海笑罵了一句,敬了谷中天一杯酒。

他接著說道:“再說,匿名信的事都是戈大一手在操作的。他的爸爸也掉轉了屁股,站到了魯局這一邊。不然的話,戚主任會這麼好說話,答應公開唱票嗎?

他這是在報復戈家父子。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被貶到寧北去當局長。 從他這個做法來看,明擺着的是想讓魯局難堪。那就說明大隊長的職務,早已經是論功行賞,給了戈喬華。我還爭個屁呵!”龍若海說到這兒,自己也想着笑了起來。

“你能這樣想,我也就放了心。來,小龍,我敬你一杯酒。”谷中天和王大為都笑呵呵的舉起了酒杯。本來他們也在擔心龍若海年輕氣盛,會咽不下這口氣。

‘小諸葛’也跟着舉起了酒杯。邊舉邊說道:“哦,還有這麼多的道道。我就想不通。為什麼我做的事,要算到你的頭上。慘了,慘了。我那頂烏紗帽看來也要飛掉了。媽呀,我拿什麼去給家中老爺子做交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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