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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那個砸人的農婦扔掉磚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我沒有想砸他,真的啊。你看到了吧,你也看到了吧……”農婦手指胡亂點着,彷彿帶有無窮的殺傷力,指頭所及村民紛紛避讓。

“天哪,我殺、殺人了!”農婦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嚎啕大哭。

宋躍輝看不成熱鬧了,吳越當著他的面被村民襲擊,事後追究責任他多少要受點處分。

雖說公安系統是垂直管理單位,可也要接受同級黨委的領導和監督,更別說他還是袁橋鎮社會綜合治理辦的成員之一,這樣論起來,他也是吳越手下的兵。

董鎮長安排他過來,不是眼睜睜看着吳越第一個倒的,吳越一倒,等於一場大戲才開演,主角卻提前退場了。接下來還演什麼?大家洗洗刷刷回家睡覺去吧。

這個半老太婆搞什麼搞!宋躍輝衝到農婦面前,“站起來,嚎什麼!要嚎到看守所里去嚎!”

農婦木然的站起來,看到手銬,兩隻手就往身後一縮。

“襲擊鎮政府領導,你一大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老實點!”宋躍輝粗魯的抓住農婦的手,“喀嚓!”砸上一隻,“喀嚓!”又一隻。

農婦痛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手銬不是套上去而是砸進去,嘗過滋味的就知道,手腕像被刀背砍過火辣辣斷了一樣。

農婦眼淚汪汪的看着村上人求助,沒人吱聲,大家都自覺不自覺的低下頭或是背過臉。自古殺人償命,誰敢惹禍上身去幫她求情?

事情全壞在你身上!宋躍輝瞪了一眼,手一揮,“帶走!”

幾個聯防隊的小夥子拉了農婦就外走。

農婦掙扎着,扭過頭沖人群前面一個抖抖索索的老頭喊,“鎖根啊,米我淘好了在鍋里,菜還沒洗,你弄弄吧,孫子中午放學還要吃飯呢——”

在場的人注意力都被農婦吸引了,吳越這邊暫時倒少有人關注,只有姜文清蹲着,一面着急的喊:“吳書記、吳書記……”

吳越飛快的用拉了拉姜文清垂下的衣角,姜文清被帶着往前一衝險些一頭栽倒。

“我沒事,你扶我起來。”趁姜文清頭往下低,吳越一抬頭貼着姜文清耳朵說了一句。

吳書記沒事?姜文清心裡一陣歡喜,趕緊俯下身子一手拉住吳越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另一隻手繞過吳越的背伸到腋下,把他扶起來。

吳越個子高,一站起來,眼尖的馬上就發現了。

“吳書記醒了?”

“哎呀,領導好了!”

工作組成員和村民們幾乎異口同聲嚷起來。

宋躍輝一愣,兩個拉扯農婦的聯防隊員也停下腳步看着吳越。

吳越靠在姜文清身上,一步步艱難的走向戴着手銬農婦,工作組成員才醒悟似的紛紛趕過來幫忙,到後來吳越幾乎是被抬着到了農婦面前。

“放開她!”吳越捂着腦袋,像是頭還很疼的樣子,他的聲音並不響,不過現場很靜,大家倒是聽得很清楚。

聯防隊員手還沒松,宋躍輝就走過來反對,“吳書記,你還沒驗傷,現在就放人,要是她跑了咋辦?”

“我負責!”吳越甩開扶着他的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宋躍輝,又轉過臉目光徐徐掃過外圍的村民,聲音一點點高起來,“我是受害者,你們芳西村群眾也是受害者。這件事是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背後煽風點火造謠搞鬼,這次工作組下來是準備聽取你們意見的,匯總大家的意見研究後,會給你們一個更妥善的拆遷安置方案……”

吳越身子晃了晃,姜文清趕緊站到他身前,用身體支撐他。

宋躍輝假惺惺也想來搭把手,被姜文清不客氣的拒絕了。

“宋所長,我以袁橋鎮黨委副書記、社會綜治辦主管領導的身份向你宣布一條紀律,不經過我點頭同意,不得因為今天的事抓任何一位芳西村村民。”吳越盯着宋躍輝的眼睛,看到他嘴動了動想說話,又加了幾句,“我不要聽你的反對意見!如果你另外有想法,你可以向鎮黨委或上級黨委提出申訴,這是你的權利,但是在我這裡,隨便抓人行不通!”

“啪啪啪啪——”

在場所有人自發的鼓掌。

“村民群眾們,這次——”吳越聲音一低,頭往姜文清肩膀上一垂,“老薑,回去再說。”

“吳書記身體還不太舒服,工作組先回去,過一段時間再來。村民同志們也散了吧,以後啊,不要疑神疑鬼,要相信吳書記,相信政府嘛,好了,好了,散了。”姜文清立刻領會了吳越的意圖,說了幾句,就把吳越扶走了。

村民一路默默跟着,剛才的那個農婦瘋了一般跑回家,提了一籃子雞蛋又瘋了似的趕過來。

吳越上了車,村民們還擠在車門邊不肯離開。

“讓一讓,讓一讓,讓我見見吳書記。”農婦把一籃子雞蛋抱着伏在胸前,擠到前面。

吳越費勁的抬起手,揮了揮,人群散開了一點。

“吳書記,我對不住你啊——”農婦抹着眼睛,大顆的眼淚滾珠似地從她皴裂的手背划過,滴下。

“大嬸,你放心,沒人敢來抓你。這籃子雞蛋我收下了,等我好了點,我會再來芳西,會去你家做客的。你回去吧,心裡篤定些,我是鎮委副書記,我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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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手搭在姜文清肩上,一步一步挪上了五樓辦公室。

門一關,吳越又生龍活虎了,倒把姜文清嚇了一跳,雖然知道吳越的傷不算太重,可也真真切切看見一塊磚頭扎紮實實砸在他腦門上的。

“老薑,你先出去,過個十幾分鐘再來。要是你進來看到我躺在地上,千萬別慌,我只是唱一齣戲給某些同志看的。其實我身體一點問題也沒有。”吳越拿起筆給姜文清寫了個號碼,“你進來後就打這個電話,救護車馬上就會到的。”

今天芳西村的事,其中的彎彎繞,姜文清大致能明白,不過吳越臨危處變的手段卻是他沒料到的,主動挨上一磚頭,就化解了一場惡性群體事件,破了某些人設的局。

吳書記才多大年紀,難道說政治手腕也有與生俱來的?姜文清暗自嘆服,但也奇怪吳越的運氣,這兵行險招也不是誰都能學的,要是沒算準,砸壞了咋辦?

姜文清離開後,吳越連着撥打了幾個電話,聽到有一陣腳步聲傳來,掛了電話,就勢往地下一倒。

“吳書記。”

“吳書記。”

董輝和其他幾個鎮領導邊敲門邊喊,可裡面半天也沒個反應。

沒見吳越出去呀,又出事了?董輝指指邊上的姜文清,“老薑,快到到辦公室去把備用鑰匙拿過來!”

姜文清去得快,開得更快,門一打開,董輝一個激靈:吳越直挺挺倒在地上,像是聲息全無了。

鬥爭歸鬥爭,但還遠遠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董輝上前一步,叫了幾聲,見吳越沒有絲毫反應,又探了探他的鼻息,似乎很微弱,趕緊對邊上幾個說:“打120,小吳不行了。”

姜文清衝到電話機旁,照着吳越給的號碼撥了過去,一撥就通,剛說了聲,我是袁橋鎮政府,對方立馬說,知道了,馬上到,“啪嗒”,掛了。

五六分鐘後,一輛市人民醫院的急救車“烏啦——”“烏啦——”衝進了袁橋鎮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