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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葉挽接手治療任務以後,並不急於展開工作,而是先將手頭的準備功課做紮實。你想呀,提前準備,總比手術做一半時,大叫什麼什麼不夠用了,要好上許多吧。

只見葉挽找大瓷碗分出些“氯化納溶液”,用剪刀剪取一些沙布條和棉花浸入水中。本來用酒精泡沙布棉花是最合適的,可是他製備的酒精數量太有限了。誰能想到第一次出場居然遇上這麼誇張的情況!

還有呀,現在不是在大學士府那會兒,蒸掉十來瓶烈酒就跟沖洗澡水似的,這可是在海賊島,烈酒這種稀罕物上哪兒弄去?想想吧,三瓶烈酒就蒸餾出那麼一點液體,連陸玄卿看了都有些肉疼,葉挽當然不敢大規模製備。

但是消毒材料在這時候又是這麼的重要,葉挽只好急匆匆跑出去,問醫館隔壁的老酒鬼要了兩瓶“燒刀子”。

工具也不夠,比如鑷子,得有多把相互配合。他急忙出門揪住路過的幾位海賊大嬸,借了兩根鑷子。在大明社會,鑷子、牙籤、耳挖和小刀是婦女必備的生活四件套,經常作為佩飾串在金鏈里,掛在身上,所以比較容易找到。

還好基本齊了,葉挽回到廳內倒了一些烈酒到瓷碗中,再放進一些棉花和沙布浸泡上。然後取出毛鑷子提持着棉花沙布,將內中的快速酒水壓干,再將它們放到另一個碗里備用。烈酒不多,也要省着點用。至於他的“酒精”,非到最關鍵時點絕不動用,類似於擦洗血漬之類極耗清洗劑的場合,則堅決不用。

一切都準備好了,葉挽逆着顧老大夫的方位,走到排在最後一名海賊傷兵面前。端詳起的第一個創傷病號,咦——好大的塊頭,又高又肥又壯,得有二三百斤吧!不知他會不會拒絕接受一個小年青的治療?

葉挽有過包高賢的先例,很擔心又被拒絕。其實他完全不用擔心,醫療行業在任何朝代都是壟斷的——由公共組織來壟斷經營,原因在於:醫療人員培養的門檻太高了、藥材藥品的生長與配置條件太苛刻、作為公共資源醫務人員的活動社會影響太大。為此,公共組織必須出面牢牢控制住醫療資源。

在南澳這座海賊島上,高端醫療人才過於稀缺,市場化的醫療環境還遠未實現,為了提高戰勤保障質量,海賊首領又把衛勤力量重點部署到了一線戰場,造成現在島上醫療服務受眾選擇面偏窄的情況。

換句話講,給你指定一名醫生,你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根本上這就是一個理想的賣方市場,所以拒絕治療的風險太大。

看,眼前的海賊就不敢拒絕治療。

葉挽觀察着眼前的海賊傷兵,別的人出血一多,面色就會發白髮黃。這大位漢倒好,肩上背着個大大的紗包,臉上的氣色卻是發黑髮紫。

看看覺得這傷兵有點面善,擔心被拒的葉挽主動套近乎:“呀,大哥,好象在下見過你呀?”

“嗚——是,俺叫毛大綬,中途患牙病返回島上,小郎中給俺治過牙!小郎中先給俺治,那敢情好!”

熟人就好辦事,要不這當口人家不給治,你縱是神仙也沒辦法。特別是這個病號,不嫌醫生年少、不嫌醫生專業不對口,還對醫生很有信心的樣子,多純樸的海賊兵哥哥呀,葉挽一時好感大生!

這名海賊是被火銃所傷的,葉挽解開傷兵身上捂住傷口的紗包,由於血漬有些幹了,一扯紗布海賊猛吸了一口冷氣。

“啊,着急了,要先清洗。有些痛,痛的時候就叫出來啊,別硬忍着。”說完,葉挽用鑷子夾出酒碗里的沙布,這次沒有壓干,濕濕地直接在毛大綬的傷口邊沿擦拭。烈酒刺激得毛大綬連聲喊“哦喔——哦喔——”

“這是清洗消毒,兄弟傷口四周有污漬,這些髒東西若不洗去,以後創口會化膿的。”

看到毛大綬的傷口處有破碎的破肉,葉挽用酒精消毒過的剪刀幫他剪去,惹得這個盲信牙醫的海賊又是一陣“哦哦”叫。

“有點痛,是吧——沒辦法,這些臟肉皮渣若是不除去,往後傷口會感染,人會發熱症的,這樣的話麻煩就大了!”不知不覺中葉挽學着葉父的口吻,邊治邊安慰着病人,並允許和鼓勵病人喊痛流淚。這同嚴肅認真、緊繃著臉的顧老大夫,以及在他手下咬緊牙關、不敢吱聲、涕淚滿面的傷兵相比,形成了強烈的對照。

不遠處,一個個正被顧老大夫施治、眼眶裡滿是熱淚的海賊,聽着毛大綬痛痛快快地在叫痛,心裡十分羨慕!

“老哥,你莫不是沖在最前面中招的,真是勇敢呀!看你這肉肥呀,鋼筋鐵骨,正面打一火銃居然打不穿,哈哈,有料!”

“小郎中怎知俺的英勇,哦喔——哼哼,打仗時咱從來不發憷!”

“當然知道啦,這是正面傷口,你要是個逃兵,這個傷花就應開在後背啦。再看看你這傷口表面,只有近距離才有這種爆炸力。”說著葉挽以一隻鑷子搭住一團血肉,另一鑷子麻利地夾出一枚鉛珠。

“哦喔——哈哈——哈哈,小郎中甭誇咱了。”毛大綬痛得身體一震,想大聲哭號,可是為了不辜負小郎中的仰慕之意,只好拼全力抑制住,於是眼淚直接甩了出來,隨後又強忍住痛豪邁地笑出來掩飾。

搞,這還是預先用老顧的麻醉散抹了傷口麻醉的嗎,效果也太不啥的了吧,這樣子會死人的!不是說東漢時華佗就用麻沸散了嗎?李時珍還開發了曼陀羅的麻醉功能,這顧老大夫怎麼就準備這號的麻醉散,不知道採用的是什麼鬼藥草?葉挽鬱悶透了,他自己可不會象老顧那樣靠銀針輔助麻醉治療?這樣子治療戰創傷,也太沒譜了!

葉挽一邊抱怨着老顧,一邊處理毛大綬的傷口!不得不說這位海賊雖然喊痛的聲量不小,但皮糙肉厚,忍耐力卻是第一流的。清洗完了,下一步,葉挽取出自製的清創縫合鉤線——這些可都是用他的寶貝“酒精”浸泡過的,他準備替毛大綬做縫合。

清創縫合術是西方外科領域的重要發明,但唐朝時中醫就有用縫合方法對付開放性損傷的記載了。在海賊窩裡賺生活的顧老大夫,常治清創,自然也有縫合針線。但看他的縫合線,完全不同於現代專用的醫療縫合繩,倒象似某種植物極韌的表皮剖絲,跟一般中醫用於縫合的麻線也不盡相同。而葉挽跟在張府製備時一樣,用的是綿線。

葉挽的針法不太行,但勝在縫得結實。縫好後他依舊用竹蔑勾了點龍眼膏,薄薄地塗在針腳上,然後又到顧老大夫那兒,要來搗好的專用於戰傷傷口癒合的爛草藥,在毛大綬的傷口上抹了一圈。這種草藥他可難得配,不過他知道顧老大夫準備的必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