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同醒來已是下午，西掃正在外間院中煮藥。見她醒來欣喜不已。

麻利地把溫著的飯送進來。雖然沈四同自己能動，但西掃固執已見道：“公子親自來探病啊，我從未這樣近地見過公子！可見公子待你不同！他日公子若發現我服侍不周，必會責罪！”堅持餵食。

沈四同心中雖有異言，但奈何不了她，只得隨她了。

飯菜不好，但都是熱的並且管飽。沈四同餓得發慌，吃了二口嫌她喂得慢，端過來悶頭住嘴裡扒。

西掃看著她吃飯，小心翼翼地問：“你若不走，要不要我去幫你告知姬安，叫他快快告訴公子給你烙好印，好安排些事情做？”見沈四同若有所思並不回答自己，有些著急說：“小公子身邊正少兩個書童，如果是你去哪怕是帶著我，公子肯定是會同意的。”

“你一點也不想出去嗎？”沈四同放下碗筷問她：“去外面。”

西掃皺眉說：“為什麼要出去呢？”

“我們在這裡是奴隸，會被人欺負又不自由。”沈四同說。

西掃道：“你說什麼自由我不懂。在這裡有飯吃，有衣穿。只有管事的大嬤有那些高等些的奴隸會欺負我們，不做錯事就不會受罰。去了外面我們能做什麼呢？雖然你有錢，但別人搶你的你能怎麼樣？到時候什麼人都能欺負我們。說不定還會被人抓去再賣一次。還不是做奴隸嗎？”

說完偷偷看沈四同，見她凝視著窗外沉思，似乎被自己說動了，又小聲說：“你也不要想著出去了。其實做奴隸也沒什麼不好的。只要好好做事，要是得了主人的喜歡說不定能把我們配個好人。”

說到這兒她臉有些發紅，眼睛更亮盯著沈四同道：“我不好看，但你長大了肯定是一個美人啊，又這麼聰慧出現眾，公子說不定會納你呢？就算公子不納你，也許會把你送給哪個達官貴人，那時候就再也不用住在這種房子裡，吃這種東西了。我這一世都會跟著你，一定會好好服侍你的。”臉上全是希翼。

說的仍然是那老一套的話啊。怎麼在這亂世中做為一名女子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嗎？沈四同想著，驀然問道：“府中有許多美人嗎？除了死去的月姬什麼人最受寵？”

西掃以為她被自己說動，連忙道：“許許多多。最受寵的是十四夫人。但她長得並不美。勝在陪伴公子多年。又有兄長深受公子重用。”

沈四同略思索片刻，又問：“公子的獨子——小公子是她所生嗎？”她記得在馬車上聽到過兩小僕說起小公子。

“不是”西掃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問這些，想了想還是回答道：“據說是位美姬所生，只是那美姬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又莫明道：“你問這做什麼呢？他只是個傻兒。”

“公子多少歲了？怎麼會只有一個傻兒呢？”沈四同不由得奇怪。

“公子二十有八，小公子今年十三。”西掃抓抓頭“怎麼會只有一個小公子？我怎麼會知道！公子不知道多想再有子嗣呢，還請了送子娘娘。只是求不得。你看不到嗎？公子身子不好啊。”

沈四同好像突然來了興致，急問道：“每年都有請送子娘娘？”

西掃搖頭：“送子娘娘就在西院這邊，這四五年大嬤都沒再叫我去掃娘娘祠。那邊也荒蕪了。”疑惑不解地看著笑吟吟看著自己的沈四同“你高興什麼？”

沈四同搖頭不答，問：“關於十四夫人，你還知道些什麼？”

西掃木訥地悶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嚅嚅道：“我只知道她是宛南人，那些姐姐們湊在一起說話都不愛理我。說我髒，只是個掃灑奴隸。”邊說著邊小心地瞄沈四同，一幅唯恐她會生氣的模樣，生怕她會不喜歡自己。見沈四同只是皺眉想自己的事，並沒有怪罪自己，稍有安心。但見她愁眉不展，遲疑問：“這件事很重要嗎？”

沈四同仰面倒在床上，長吐了一口氣說：“知已知彼自然是重要的。“略沉思片刻，道：“你可知宛南風俗？”

“知道。”西掃連忙點點頭“我娘也是南宛人。早年娘在的時候，十四夫人因聽說我娘是自己同鄉，照顧有嘉。”

“那就好！”沈四同合掌坐起身，問道：“那姬府所在的此地，是哪個城？”

西掃意外道：“姬府自然是在幽州城！你連這也不知道嗎？”

“幽州啊”沈四同笑掂掂那一包放在床頭的銀兩，下塌來走了幾步，發現自己吃飽了，喝足了，熱也退了不少。走路自然是有勁了。笑道：“我們逛街去。”

“我們？！！”西掃驚訝又高興“我也可以去嗎？”她長這麼大，還沒有出過府啊。雖然躍躍欲試，但又擔憂道：“只是，會讓我們出去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沈四同把自己的衣衫整整好，又拉著西掃去院子裡的水缸中把臉洗洗乾淨。屋裡連把像樣的梳子也沒有，只得以手代梳。梳好自己，又幫西掃。

但西掃窘迫地縮了縮，小聲說：“我醜如鬼”

沈四同把她拉回來道：“你縮著就不醜了嗎？”將她垂在面前如女鬼一樣的頭髮全招起來。

她臉上的烙大概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印上的，隨著成長變大佔據了大半張臉，唯有額頭光潔，沈四同道：“你愈是畏畏縮縮，別人越是覺得你不堪，軟弱可欺。愛逗弄你。”掂腳伸手，卻因為太矮夠不到少女的頭頂。

西掃沉默地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肯彎腰，口中道：“我醜如鬼。”

沈四同知道自己無法在這一時半刻說服她，悶聲不響將她額頭那片遮面長髮留下。西掃這才肯曲膝。由得沈四同給自己在頭頂上紮了一個簪。

兩個打扮停當，便向外去。

一推開門，只見有個高大的人影立在門外。聽到響動，警覺地回頭。竟然是秦柏。

他換去囚衣穿著短褐，腰上懸著重劍，顯得精幹魁梧。見沈四同出現來，嘿嘿地笑了幾聲，道：“小子命大。”

沈四同沒料到竟然能再見到他，此時竟然有些感慨，兩個也算得同歷生死了，遲疑了一下向他作禮道：“秦大哥安好。小子想出府，不知道秦大哥能否代向公子稟明？”

秦柏一笑：“公子說，你來府中便是客。出入自便。”

沈四同沒想到事情這樣順利，十分意外。問：“可帶此女奴同去？”

“自然。”

西掃興奮不已，不由得上前幾步抓住沈四同的手，心中更加堅信跟著她是沒有錯的。

秦柏又道：“公子說，恐你初來此處，單獨一人或走失遇險也未可知，在下也自當相陪同往。”

沈四同暗忖，走失？但這樣的結果已經不錯了。問：“公子可還有別的吩咐？”

秦柏搖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帶路出府。

看著他寬厚的背影，沈四同皺眉想，是不是自己做什麼事姬氏都能料得到？

三人越過重重高門迴廊，走了莫約一柱香，才到赤色大門外。秦柏上前將手中玉牌拿給守門家僕看。守門家僕仔細打量這三人才放行。

一腳踏出那巍巍大門之外，沈四山停下步子，看著遠處熱鬧的街市，問道：“公子不怕我們二個人帶著他家女奴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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