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同想拉她起來，但是女奴的力氣非常之大。一下一下的磕頭聲，像撞在她心上似的。

“好了！”沈四同大喝。扶額看著面前邋里邋遢的女奴。

女奴嚇了一跳，遲疑地偷偷瞄她，樣子鬼祟。

沈四同見她額頭都撞破了，雖然可恨但也可憐。無奈道：“只要你不要再搗鬼，若我有辦法在這裡過得好一些，也會想辦法讓你過得好一些。但是，你別抱太大的希望。”

女奴聞言喜出望外，完全忽略了她的最後一句，連忙磕了三個響頭：“我會好好做事的，你是再生父母。好人會有好報的，好人會有好報的。公子說你是聰慧之人。我以後都聽你的。”

沈四同攔住她苦笑：“你們那位公子從嘴裡說出來的話？誰知道他那些話應該怎麼聽才對呢？贊時未必是贊怒時未必是怒。就算是今日贊，但說不定他哪天一不高興，我就死無葬生之地，跟那位什麼月姬一樣了。”

女奴臉上卻是篤定地不信，她興奮地望著沈四同搖頭：“不會不會，公子說……說……”她歪頭想了半天，大約是無法照姬氏原話複述，結巴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說道：“出身山野街市……小小年紀能臨危不亂，是大智慧！”她能記到的只有這一句而已。說完，她又回想了一下，肯定地點點頭道：“蘭姬她們在水榭中閒聊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打掃，聽得一清二楚。她說，公子就是這麼說的。”

沈四同驚奇道：“他這麼說？”

“是！”女奴見她對自己說的話有興趣，又連忙說：“是公子與姬安說話，蘭姬相陪聽到的。他們還說…………”她望著屋頂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還有，他說，不知道害怕的人，不是真勇猛。知道害怕怕卻不退縮之人，才是大勇猛。”

見沈四同低頭若有所思，討好地說：“我那時候就想，如果能追隨服侍這樣一個主人就好了。姬安也曾是一個奴隸，但是現在他算半個主子。因為他不怕死。公子喜歡他不怕死。我知道自己沒什麼智慧，雖不怕死，但非男奴，做不成那種保衛公子之人，但是我可以做阿尋。”

“阿尋？”

“伺候姬安的小奴隸！”女奴提到這些眼睛都開始放光，她不由自主地抓著沈四同地說：“公子這樣讚賞你，我都聽到了。公子當初只贊姬安不怕死，他就能過得這麼好。公子如今贊你這麼多呢！！！！”

她抓著沈四同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盯著沈四同，像發誓似地說：“我以後都會聽你的話，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若是我不聽你的話，你就打我！”

沈四同不知道這個時代要怎麼形容這種有上進心的人。從奴隸到奴隸？雖然她不知道這有什麼差別，但也算是有上進心吧？她望著面前這個比自己還大一點，巴巴望著自己的小女奴，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好。

跟她說”事情不像你想的這樣簡單“？

顯然這個女奴是個死腦筋，聽不進去她的話，只會當她還因為前事而記恨。然後更加用力地磕頭。她實在沒有力氣再與之拉扯了。在沉思了片刻之後，她伸手示意女奴把裝著錢財的包裹遞過去。

雖然女奴沒有半點遲疑地照她的話做了，熱切地望著她“我不敢私留。都在這裡。我需要錢才會這麼做。”又急切地解釋“我沒有要真的去告訴公子。我只是嚇唬你！”

沈四同無奈地笑，掂了掂那個包。自己被困在這裡，這些錢又有什麼用處？

嘆息，問：“你要這些錢是為了做什麼事？是逃出府嗎？”她心中一動“如果你有逃出府的辦法，只要告訴我，我可以分一半的錢財給你。”

“逃出去？逃到外面去？！！”女奴驚愕地看著她，似乎不明白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連連搖頭：“我不是想逃出去。好多想逃出去的人都被打死了。我只是想把這些錢財送給管事阿嬤，讓她不要打我，不要看不起我，給我換個好點的事情做。能穿好一點的衣服。但現在只要跟著你的話，我就不用這些錢了！！我不會再偷你的錢！”

沈四同看著女奴，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沒有想過推翻那些奴役她的人，她想像力的極限是，賄賂壓在自己頭上的大奴隸，換得更好的待遇。可悲，又可憐。

“你沒想過去外面嗎？外面不用幫別人做牛做馬，可以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逃不出去的。”女奴茫然看著沈四同半天。反映過來，急道：“我很會做事！！！什麼都會做，不會做的也會學！我真的學得很快！！你恨我就打我！！”說著就拉著她的手來打自己。

“我沒有恨你！”看到茫然望著自己的女奴，沈四同感到很無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怎麼敢保證能照顧到另一個人啊。“你先幫我弄點吃的，好不好？”

“好好！你等著，我去告訴阿嬤你醒來了。”女奴連忙站起來向外面跑，跑得太急絆著自己摔了一跤還是歡天喜地的。

沈四同心中一跳，高聲叫“站住！”

女奴連忙停下來，忐忑不安地看著她，解釋說：“我什麼也不亂說，我聽你的話，你有大智慧。只是阿嬤說，你醒來了就要告訴她。”又悄悄遲疑地打量她“公子知道你是女子，一定會高興的。”

“暫時不要說我是女子的事！”沈四同脫口而出。

“為什麼？”女奴不解“你不是說公子不會生氣，反而會高興嗎？再說你長得好看，只需再過五年定然是個美人。公子本就喜歡你，知道你是女子，定然更為歡喜，會給你最好房子的。我們就能去好地方住了！”女奴高興道“穿絲綢綾羅，吃好吃的。”

沈四同說：“但是我還小，萬一公子果然大喜，引得這府中那麼多美姬來忌恨我，還未等我出落成美姬，就向公子進言害我呢？公子生性多疑善變啊，女子是何其不受重視又短命，你想必比我更清楚！我們既然已經是一榮俱榮，就要有長遠的打算啊。”

女奴呆站了半天，點點頭，又搖搖頭。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子說：“公子喜歡你，自然會保護你。”在她心中，公子說什麼就是什麼。是不可侵犯的權威。有他的喜歡與庇護怎麼會有事呢？

沈四同知道跟她解釋不通，厲聲道“公子說我是有大智慧的人。你忘記了嗎？你不是說要聽我的話？！你若是聽我的話，以後我有好處自然帶著你。你要是不聽，我立刻就告訴公子你做的好事！我即能幾句話就能叫他殺了月姬，難道就殺不了你一個小小的奴隸！！！”

女奴被她那雙明亮的眼睛一乜，退了一步，心中發慌條件反射似地跪下，伏地高呼“是。”

沈四同輕輕鬆了口氣。

此時卻驀然聽到外面一陣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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