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章漿洗奴
皇帝似乎疲憊,轉身離去道:“孤累了。”
眾人紛紛伏身恭送之後,公子們與地方小官都紛紛向沈四同道賀。
外圍隨氏風情萬種掩嘴而笑,向蔡女道:“給姐姐道喜。”
“何喜之有?”身形高挑的美人掃了她一眼,回頭看看站在園中的沈四同,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隨氏得意非凡望著她的背影。冷笑道:“得意什麼。”
扭頭看到人群都散走了,沈四同正要離開。略一思索,連忙快步追上去,面帶歉意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會弄成這樣。”似乎十分悔恨。見沈四同不吭聲,只是看著自己。連忙笑說:“蔡氏與姬氏成了一家人,也未見得不是好事。”
“蔡氏與姬氏能成一家人?”沈四同忍著悶氣反問。
隨女瞪眼看著她,一臉無辜不解,說:“雖然姬氏雖然非世家,但也沒有辱沒蔡氏呀。”
臉上的表情天真無邪。
沈四同長吐了口氣一句話也不想說。轉身急匆匆向外去。一點也不理會身後的隨女高聲叫道:“阿同阿同”
隨女叫了幾聲,見並不理自己,哼了一聲。對身後的女奴冷道:“還不去給我看看新衣製成了沒有。明日我可是要穿著隨陛下賞燈的。”
正張望沈四同離去方向的女奴,連忙唯唯喏喏道:“製衣娘已送來,正候著。”
隨女心不中悅,猛然伸手一耳光扇在仍然偷瞄那邊的女奴臉上,道:“還看蔡氏嬌橫,小心挖了你們的眼珠子”
小女奴被打得一個踉蹌向旁邊歪了好幾步,又連忙爬回來跪伏下認錯。
隨女輕蔑地掃了她一眼,眯眼看著沈四同對於男子來說過於清瘦的背影:“他好看嗎?”
小女奴不敢說話,身體因為深知她的手段而發抖。旁邊的女奴都退開去,並不敢多言。
“說啊”隨女狠狠踢在她肩上。“我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不……不好看……”小女奴顫顫巍巍說。
“不好看你還看?”隨女森森地乜著她:“這雙眼睛留著有什麼用處?”
小女奴身體猛然一抖,連忙改口:“好看好看人人都說,小公子是頂好看的。沒有哪位公子能敵得上小公子的風姿。”
隨女不語,眯眼盯著她半天,轉身向外去。
女奴們如釋重負,有幾個連忙將那小奴扶起來跟上。
才走了幾步,隨女卻又停了下來。她回望早已經沒有人的花徑,突然問道:“你們說,是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女奴們意外地面面相窺,沒有一個人敢開口搭話。見隨女看過來,紛紛垂頭恭順地看著地下。
隨女更加不悅,指指剛才那個小女奴說:“你說。”
“……奴……奴……”小女奴連忙跪下,驚慌地左右看看,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但沒有一個人能幫她。
隨女見她這副一把鼻涕一把眼睛、怕得要死的姿態,極是厭煩地說道:“算了算了,問你們?真是問什麼也聽不到真話。沒用的東西,一輩子做賤奴的命。就跪死在這兒好了”氣哼哼地轉身離去。
小女奴愣愣跪在那裡,慌張地看著那一群人的背影。
沈四同心中亂糟糟地胡亂轉過二個長廊。她很難說清現在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本來她以為自己會惱怒或忐忑。但是,只是平靜的煩躁。甚至懶得去跟那個段家小子廢話。
現在蔡氏必然是恨她阻礙自己的路,而恨得要死。姬氏因受寵四面環敵,必定更加如履薄冰。皇帝出獵後有心懷不軌的謀臣,前有居心叵測手握重兵的將軍。更是步步驚心。
自己在這樣的大局之中,能做的事,實在很少很少。而揹負的風險卻太大。
她甚至想到,如果自己能突然醒來發現鬧鐘大響,一切都是一場夢就好了。
何至於這麼煩心。
她悶頭走了很遠,才發現越走越陌生。回想起來,似乎從院中出來的時候,就走錯了門。抬頭遠遠看到有幾個人影走過,叫住走在最後的那個想問問路。
那是個高瘦的男人,穿著內監的服飾。他停下步子,似乎很意外她叫住自己。走在他前面的幾個人也都停了下來。一同望向沈四同。
沈四同打量他們。
他們面目都很是普通,沒有半點能叫人記住的特徵,丟在人群中就不能找出來的典型。臉上有著下人們常有的菜色。身上穿的也都只是尋常。是被安排在院中做事的下人,或者隨著哪個官員進府來的幕僚。
於是開口問內監道:“這裡是哪裡?”
高瘦的內監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目光有些奇怪。
前面一箇中年人說:“是西側院。公子要去何處?”
沈四同本想問問怎麼回自己的院子,但是一張口卻發現自己並不知道那個院子叫什麼名字。怔了一下。沒答上來。
高瘦的內監此時開口說:“隨侍郎是迷路了吧。”聲音低沉。
向那一眾人說:“眾位直走便是。奴送隨待郎回去便去辦眾位的事。”
那一群人遲疑了一下,其中一個說:“也好。”便走了。
沈四同倚在遊廊邊上,揉了揉臉覺得有些疲憊。
“奴剛從那邊過來,陛下已經歇息了。小郎君若是累了便坐坐。”內監不急不忙地在離她七步之外停下步子。垂袖立著。
沈四同向外看。廊外是重重假山流水,水面上飄浮著不知名的小花。
內監雖然垂著頭,但略抬眸看了看她。微風拂起‘少年’的衣角。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瑩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沈四同覺得自己好久沒這麼寧靜一個人了。
看著靜靜的碧水,突然覺得從心底裡有些厭倦了這種生活。
這時候不知道何處傳來孩童的嘻笑聲。
她站著聽了好一會兒,神色更是失落。低頭玩弄了欄上的螞蟻,驀然問那個內監道:“你家裡有幾口人?”
內監垂眸,遲疑了一下,似乎很意外她問這樣的問題,說:“很多。”
她回頭,見他站得那麼遠,招招手:“上前來吧。我又不吃人。”
內監遲疑了一下,低頭走過來。站在她身側。
“你們相處得好嗎?”
“不太好。”
沈四同目光駐留在一處,似乎在回憶什麼往事。神色有些惆悵。漫不經心問:“你父母好嗎?想不想回家?”
“奴說不上來什麼好不好的。”內監停頓了一下,才說:“回去還不是過日子嗎?在哪裡過日子不是過。”
沈四同聽到這樣的答案,不免有些好奇。問:“在哪裡都一樣嗎?”
“在這裡雖然吃得好穿得好,但做錯事要的就是命。奴回家去了雖然肆意些,但奴沒什麼手藝,必然是吃不飽,再加之世道又亂,還不是要命?這不是一樣嗎?”他雙手籠在袖中,說:“小郎君,各處有各處的煩惱。”
沈四同沉吟了一會兒,說:“給我說說你家裡的事吧。”
“離家太久,也記不得什麼了。”內監想了想才說:“只記得那時候家裡太窮,又鬧著荒災,姊妹兄弟十來個,為了搶吃的總是打架。大哥個子大力氣也大。總是搶我們的,小妹差點餓死。後來他爬到樹上偷果子的時候,失足摔死了。我們才吃得比較飽。那一年我還長高了不少。”
說著輕輕鬆了口氣,如釋重負。
沈四聽完之後,面色有些奇怪,怔了一下然後‘哧’地笑了起來。
她怎麼忘記了,在這世間生存艱難,可沒時間給人來感風傷懷啊。自己怎麼能變得軟弱呢?
內監怔怔站在那裡,似乎不明白她在笑什麼。
沈四同停下笑來問:“你是跟著誰的?”
“奴沒有跟著誰,是在下院做粗使活計的。剛去陛下那邊送過漿洗的衣物。”內監答。
“你叫什麼?”沈四同回頭看他。
他看上去年紀不小了,約有二十來歲。長得很普通,高而瘦,不論是從哪裡,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來。
“得寵的奴才有名字,奴沒名字,就是漿洗奴。”內監說。
“你願意跟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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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的時候發現了很多的問題。特別是在第二捲開頭。
但是要修改已經來不及了。
只能希望以後會更好一點。
之後仍然會像以前一樣,日更。
另外。真的很謝謝大家。
我本來是抱著“可能一個人也沒有了”的心情登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