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 人比花嬌
他卻突然伸手製止她,抬起她的下巴:“你若是婦人,實在可怕。”
沈四同茫然。不懂如果是女人,有什麼可怕。這不是一個女人地位地賤的時代嗎?再聰慧的女人,也不過是附屬於男人的財產與玩物。就算是再可怕的女人,又能做點什麼呢?
但皇帝沒有再往下說。他收回手,動作非常迅速,就好像她臉上有毒。然後開口問道:“你打斷了段氏的腿。”
面對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還想著怎麼為自己開脫的沈四同愣了一下,才說:“是。”
頓了頓又連忙撇清說:“那時臣並不知道他是段氏公子。只以為他是歹人。尾隨臣欲行不義之事。”
這本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她當時都沒看清楚段氏的臉,只是在路上走著,阿安突然停下步子,叫她稍等。身後一陣大亂,不出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她只以為是尾隨身後,欲行竊搶劫的小匪被阿安發現了,所以也沒有多問。事後段家的人找上門來,才知道打壞了人。
她以為皇帝還會說點什麼,但接下來,仍然是長久的沉默。
沈四同看向背光坐著的年輕帝王,他在想什麼?
明日起程之後,就是再不會停的長途跋涉。朝中不穩,而前路又安危不明。難道他有什麼謀劃?
“孤在姬府見過你。”那黑色的剪影開口道。
沈四同有些意外:“臣不知道陛下去過府中。”
“恩”
這短促的一聲,到叫沈四同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在這種怪異的沉默中,沈四同更加感到不安。
這是什麼意思?他在觀察自己嗎?為什麼?
她覺得從醒來到現在,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雖然並沒有聞到危險的氣息,但全身的每一個神經都緊緊繃起來。屋裡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在這樣的寂靜中,皇帝突然站起身,大步向外去。
沈四同連忙伏身恭送。之後茫然坐在塌上,看著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很快被關上了。
難怪都說,帝心難測啊。一會要殺,一會兒又不殺,一會兒要罰,一會兒又不罰。
姬氏至少有跡可循,這位完全隨心而欲。
就這樣?那今日的事,自己是做對了,還是沒對?
她疑惑地用手撐著頭從窗口向外望。
那一盞照路的防風燈已經走過轉角迴廊,片刻便不見了。
正想回塌上去,去瞟見花影中似乎站著什麼人。高聲道:“那是誰?”
屋中小僕連忙打著燈出去。照亮了樹下公子。
他身上沒有披擋風大氅,陡然現於燈光之下,臉上顏色有些侷促。
沈四同真覺得這個人是命裡煞星見到他不由得惡氣上湧,直覺有他的地方,自己準沒好事。
冷冷望著他,道:“段公子,此次又是為什麼事而來?”不耐煩與厭惡與於言表。
“是來嘲笑在下不過男寵,還是又捉到什麼把柄,急急要送我去面聖,公子走快些還趕得及,陛下剛走。”
段氏一張臉像被摑了一巴掌似的,漲得通紅。
他抿著嘴似乎氣急。轉身要走。
但走了二步,又停下來。大步衝到沈四同面前,憤憤道:“你為何如此?”
沈四同見他衝過來,幾乎要逼到面前。連忙後退一步:“我如何?”
小僕怔然,以為兩個公子交惡,連忙提著燈跟著跑回來,卻不敢上前阻止。
段氏雖然非風頭正鍵的人家,但根基還有些,只是素來淡泊。姬氏無疑是新起之秀,聖寵正濃。
萬一打起來,他怎麼敢插手磕著碰著誰他也吃不消。不由得琢磨要不要去叫人?
“……你……你對別人都很好”段氏似乎在壓抑著自己的怒氣,他胸膛激烈地起伏,一雙清澈的眼眸中殷殷水光。
微帶稚氣的臉上,此時說不清是委屈還只是惱怒。
“你對別人,笑語殷殷。見到什麼人,不說話都帶三分笑。別人做什麼,你都不放在心上。獨獨記恨我”
他似乎不想再說一下去,但越說越是委屈,嘴角微微顫動,忍不住繼續道:“初時,我是將你認錯為女子。你打也打了。姬大公子將我家大門都拆了再者,我腿如今還瘸著我也不怪你。你為何如此?如此戲弄我”
沈四同不語。
段氏瞪著面前這個大頭人,想到什麼,神情有些許扭捏,訥訥道:“出行時,我不該在那麼多面前說你那個——但是,你看”他急急把袖子挼起,露出包紮著的傷口:“我去拉你,受的箭傷。”
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做了好事?此時邀功叫我報恩?沈四同瞪著面前這比自己要高出不少,世家裡嬌養出來的公子,沒好氣地問:“段公子到底要說什麼?有何意圖?”
段氏被她一瞪似乎有些慌。梗著脖子嚷道:“我就是要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圖”
說著,一把抓住沈四同的手,將手中不知道攢了多久的東西塞到她手裡。緊緊一握,飛快地鬆開:“就是要給你這個而已,怎麼樣?”
沈四同低頭看。是自己朝服垂在頷下的明珠。應該是遺落在太后車攆外了。沒想到是他撿走了。
只是不明白,好好一句話他怎麼要說得像是在鬥狠。
看著手中還溫熱的珠子,沈四同淡淡說:“即是這樣,就多謝段公子了。只是請公子以後不要管別人的閒事”
段氏被噎得講不出話,瞪著她。
站在旁邊的小僕一臉曖昧,似乎要笑。扭頭向一邊不看他們。
沈四同見此情景,不由得急惱。臉上一紅,抬頭看向面前的公子,沒好氣地說:“公子這樣看著我,難道公子好男色?奈何在下還是偏愛美姬。”
段氏聞言,像被踩了尾巴似地蹦開一步,大喝道:“胡言亂語”
又為避嫌似地急急退開好幾步,說:“你不要亂說”
像是被她看一眼,都能被灼傷了似的,扭頭不看她。
但再想辯解,嘴唇卻抖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麼來,羞憤不已轉頭就跑。
外面雪滑,差點摔了一跌。
他似乎怕被笑話,連忙回頭看被瞧見了沒有。見沈四同正盯著他看,臉更是紅,提著袍子大步跑了。
沈四同看著他背影很快就被夜色吞沒,低頭看看手中明珠。這又算什麼?
小僕笑吟吟說:“隨待郎人比花嬌。”
沈四同猛地乜向他,那目光中似乎帶著森森寒氣。
小僕連忙住嘴低頭,不敢再多言。
沈四同冷哼一聲,昂首挺胸回房中去。揹著那小僕的目光,忍不住抿嘴忍著笑意。
這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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